王熙鳳咯咯笑着,眼角眉梢,風情萬種。
賈璉一邊兒嗑着瓜子,一邊兒也斜眼瞧着王熙鳳笑:
“賈薔那小子,長得比大姑娘還俊,瞧着這麼個掐得出水兒來的小嫩瓜兒,我還真捨不得下刀。”
王熙鳳皺眉道:
“一時正經,一時不正經的,都不知道你有譜沒譜。”
頓了頓,忽然又湊上來問道:
“說到長得俊的小子,我怎麼聽說,二爺近來對清俊的小廝也沒了興趣?
頭前兒你不是一宿也不能消停,興兒隆兒幾個輪着叫你折騰?
你也知道,我可是從不跟那些小子喫醋的,由着你……”
“停!”
賈璉兩手在王熙鳳臉前一擋,就算是攔住了驚馬:
“我改性子了,我對男的徹底沒興趣,以後咱不談這個話題。
還有,興兒他們幾個如今都是這府裏管事的了,你一個做主母的,以後得給大家留體面,過去的事兒就都別提了。
從今往後,要是再有什麼人讓你‘聽說’我對哪個小子‘有了或是沒了興趣’,你就該直接打他的嘴。
要是等到叫我聽見了,那可就不是打嘴的事情了。”
王熙鳳見賈璉不高興這個話題,趕忙轉而賠笑道:
“方纔珍大哥急急火火叫走了賈薔,估計是要回去教他怎麼回你的話呢。”
賈璉見以往總要跟自己對着幹的王熙鳳如今順了自己的意思,也覺舒心,便笑道:
“他們回去合計好的結果,我已經都猜到了。
十有八九是重新報個規矩些的賬目,把吞了的銀子吐出來,說是珍大哥出錢給賈薔補回來。
然後,讓賈蓉拿着‘乖侄子’的身段來求你,讓他們能過了我這一關。”
“二爺如今是諸葛亮,能掐會算不成?”
王熙鳳看賈璉的眼睛瞄了一眼手邊的茶碗,便趕忙起身,拿過茶壺給賈璉倒了茶,也給自己倒了一碗,又回到桌旁坐下道:
“賈薔方纔報賬,我開頭還覺着賬目清楚得很。
聽你後來一說,我才覺出不對味兒來。
細一想,一個小戲子一千兩銀子,簡直是離譜。寶玉屋裏的襲人是外頭買來的,當時的身價銀子纔不過二十兩銀子。
真沒瞧出來,賈薔這小子看着老實,內裏可真夠心黑手狠的。
別人就算靠藏掖賺錢,賺個對半利也就夠了,狠到家也不過就賺個十倍利。
他倒好,這可是一賺就是百倍利,殺人越貨打家劫舍都沒他這樣來錢又快又穩當的。”
賈璉冷冷一笑:
“要是由着賈薔把這一宗錢給黑了,那後頭賈蓉打造採購金銀器皿的事情我還怎麼管?
原說我這頭負責採購帳幔簾子、陳設玩器古董的,可我衙門裏、家裏都是一堆事情,哪裏有時間做那個?少不得也得交代給別人,到時候又怎麼管?
這府裏若是還跟以前一樣,個個都貪,個個都黑的黑,坑的坑,有幾年這府裏也就徹底敗乾淨了,到時候咱們都上街要飯去?”
王熙鳳低頭半晌,終於還是道:
“我也不瞞二爺,我原有些心虛。
頭前兒我管家的時候,在外頭放印子錢的事情,賈蓉賈薔也都知道,這事情上不得檯面,若他們跟我……”
“他們要敢提這個,你叫他們來找我說話。”賈璉斷然道,“我倒要看看,是叫你退回那一年的一千兩銀子事兒大,還是他們侵吞這一筆就兩萬多兩銀子事兒大。”
賈璉的果決讓王熙鳳心下先是一驚,隨即又是一穩,再後來更是一暖。
這樣的男人,好像天底下就沒什麼事兒能難住他。
嫁給他,就覺得背後有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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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伸手拉住賈璉的手:
“你可真是我的大白臉曹操,真夠霸氣的,做你的女人,可真有福氣。”
賈璉的下一句,更讓王熙鳳驚得直接睜大了眼睛:
“印子錢這事兒,我已經想法子解決了。
到時候,用官銀號放貸,比你偷着摸着放印子錢體面多了。”
“我的娘誒!”
王熙鳳真是驚到了。
“你是鳳子龍孫啊?能開官銀號了!”
王熙鳳覺得眼前的賈璉簡直是不可思議。
這個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窩囊男人,怎麼總能造出意外的驚喜?
他到底還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神奇之處?
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他不是曹操,他是個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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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還真是個“諸葛神算”。
第二天賈璉去衙門的時候,賈蓉和賈薔果然來求王熙鳳。
王熙鳳坐在炕上,他二人跪在炕邊,賈蓉帶着賈薔,在地上磕頭有聲,賤兮兮地哀求道:
“求嬸子幫幫忙救救侄兒,如今也只有嬸子說話叔叔才能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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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事情都是薔兒年輕,叫外頭人家給騙了。
我父親昨兒已經狠狠罵了他一回,說他是‘狗肉上不得席面’,要不是我攔着勸着,說不得就要打。
後來我父親說,小孩子家做砸了事情,他當族長的也不能讓璉二叔以後不好做事,就從我們府裏拿了兩萬六千兩銀子出來給補上這回的損失。
這樣大家都有個交代就是了。
還求嬸子私底下給叔叔說說,既然沒虧了咱們官中的銀子,但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纔好。”
看王熙鳳沉着臉不言語,賈蓉趕忙又跪着往前湊上來兩步,涎着臉哀求道:
“好嬸子,好姑娘,好姨媽,疼一回侄兒吧,若是此事辦不成,我父親必定饒不過我的。”
賈薔看王熙鳳只是不說話,便跟着道:
“只求能過了這一關,侄兒們必定要來孝敬嬸子的。”
賈蓉聞言,趕忙道:
“對對,我們那邊店鋪裏近來得了好蟲草,侄兒回去就跟父親說,給嬸子挑好的送過來。”
王熙鳳給了他倆一個白眼,冷笑道:
“我稀罕你們那些?我自己陪嫁的東西還多得沒地方放呢。
得了得了,你們去吧,我今兒跟你們璉二叔說說,看看他的意思。你們明兒再來一趟,我再告訴你們結果。”
賈蓉和賈薔對視了一眼,也不知王熙鳳這話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看她似乎有些不耐煩,只好趕緊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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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去的路上,賈薔不由撓頭道:
“這要是擱在以前,璉二嬸子必定得大包大攬,說什麼‘你們聽我的話,必定比聽你叔叔的話好兒多’,怎麼如今變了脾氣了?”
賈蓉一撇嘴:
“我昨兒說了你不信,今兒長見識了吧?”
賈薔縮了縮脖子:
“我只是覺得,能不拿刀動槍就把那個女霸王徹底降服了,這個璉二叔,可有點兒瘮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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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賴家,收拾了府裏的下人,重新安排府裏的管家和下人,點算、處置收上來的貪墨銀子和資產,順天府衙門裏一堆事,省親別院日夜趕工一堆事,把賈璉忙了個四腳朝天。
雖然他心裏一直惦記着想抽空去一趟小花枝巷,去問問那個嫣紅到底和阿禾是什麼關係,卻是一直也抽不出空子來。
今日本來想從衙門早些出來去一趟那處“外宅”,卻不料宮裏又來人傳話,說今年重陽節,太上皇和皇上都覺得禁內的萬歲山不夠高,要去西郊香山登高。
這下子順天府只好趕緊叫來宛平知縣,會同羽林衛一道兒商議如何安排這一路的淨街和迎駕事宜,一直折騰到了掌燈時分才各自散了。
餓着肚子的賈璉趕緊回家,一進門,王熙鳳已經叫人擺好了飯,又是親自伺候賈璉洗手,又是斟酒夾菜,殷勤得平兒瞧着都臉紅。
終於,看賈璉喫得差不多了,王熙鳳才道:
“二爺,如今咱們府裏的小戲子們都買回來了,那薛家住的梨香院,是不是得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