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爲了保住趙姨娘,可是真夠豁得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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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當時不顯山不露水,不喊不鬧,不打不跳,卻直接從寶玉和王熙鳳的牀上抄出了紙人紙鬼,又說什麼帶人出府去抓賊,可把事兒多、膽兒小、腦子笨的蠢人趙姨娘快嚇尿了。
趙姨娘立刻慌腳雞似地跑回自己屋裏,鎖起門哆嗦了半日,終於等到了賈政回來。
等到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趙姨娘,好容易說了個大概,賈政當然明白自己的寶貝趙姨娘這回闖了個多大的禍。
擱誰家裏,這樣的小老婆也留不下了,能不打不罵不賣,只一掃帚轟出去,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
可一向的“乖乖廢物男”賈政,這回卻鐵了心:
豁出臉面不要,也要保住阿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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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人家賈政就真的那麼“咕咚”一聲,給你賈璉跪下了。
不僅如此,怕你賈璉還不答應,人家賈政直接說出“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條件你隨便開”這種話,把誠意一次性拉滿,孤注一擲,就看賈璉接不接這個誠意了。
賈璉當然得接。
要不,他帶着這沓子馬道婆的供詞回榮國府來幹嗎啊?
不就是要找趙姨娘背後的男人賈政好好聊聊未來的人生嗎?
既然賈政這麼主動,這麼大方,賈璉當然要照單全收。
不要白不要,白要誰不要?
手裏捏着趙姨娘的短處,也就是掐住了賈政的軟肋,以後用處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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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二叔若早些說,此事尚未鬧到外頭,倒也好辦。
如今那賊婆子已經被拿進官府裏了,牽扯出不少宅門內的腌臢事情,可二叔既然開了口,侄兒就算再爲難,也不能拒絕不是?
請容侄兒明兒想想,看有沒有掩蓋過去的法子,儘量不牽涉到趙姨娘。”
賈璉眉心緊皺,一副“此事難辦”的樣子。
賈政好歹也在官場混跡了大半輩子,此刻滿心裏都只想着如何保護趙姨娘,榆木頭腦中靈光刷刷地崩現,立刻就瞧出這是“此事有戲”的意思,趕忙道:
“若需要打點,我這裏還有些體己銀子,你需要開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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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此處長音維持五秒以上)
賈璉是真佩服賈政了!
一旦是爲了這個趙姨娘,敢情這古板老學究竟然是什麼都懂、什麼都會啊!
頭前兒太監罵小刁來賈家奉旨罵街的時候,眼瞧着要被太監罵個狗血淋頭,是個人都懂得,此時得趕緊給太監塞錢堵嘴。
賈政倒好,臉一沉,腰一挺,義正詞嚴地把提醒他給錢的賈璉罵了一頓: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尚不知聖上要說什麼,你就要賄賂天使,小人!”
結果……那當然是賈政硬是挺着跪在宮裏的“罵聖”罵小刁面前,被這個出了名的毒舌太監口吐芬芳、花樣倍出地罵了一個時辰,最後賈政自己連氣帶嚇,中風差點兒嗝屁。
這時候,天天裝得跟海瑞似的賈政,人情世故也懂了,送禮行賄也會了,竟然主動跟賈璉說,拿他自己的體己銀子“打點”了。
而且,賈政的小老婆趙姨娘讓馬道婆用邪法害的是誰啊?
那可是賈政現存的唯一嫡出兒子寶玉啊!
這個假正經,真他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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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那二叔就先拿五百兩吧,不夠的我想辦法。”
賈璉決定擠兌一下賈政。
賈政果然大驚失色:
賈璉覺出來,賈政抓住賈璉的手,瞬間都涼了。
好傢伙,政老爺這膽兒和心理承受能力啊,是忒差了。
賈政卻很認真,瞬間急出一腦門子汗:
“我……我這些年的體己只有一百六十多兩銀子……不夠五百兩。
你看,你看能不能……要不……”
以賈璉對這個家的瞭解,榮國府裏住着的所有賈家男人,賈赦、賈政、賈寶玉、賈環、賈琮、賈蘭,連帶着自己前身的那個賈璉,就沒一個的私房錢能存下超過二百兩的。有的甚至連十兩銀子的體己錢都沒有,比如賈琮、賈蘭。
這就是榮國府男人的悲催。
外頭人看着花團錦簇,富貴驕人,其實呢,背地裏沒什麼自由。
賈璉決定故意要整一整賈政,便嘆氣道:
“一百六十兩確實少點兒。
二叔既然手頭不寬裕,那就先拿一百六十兩出來,餘下的寫個欠契給我得了,我想法子去弄銀子。”
賈政聞言,立刻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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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賈政親自去了夢坡齋外書房,取了一包碎銀子回來給賈璉。又提筆寫了一張三百四十兩銀子的欠契,打了指模,吹乾了遞給賈璉。
賈璉將欠契小心折好揣起來,心道:哼哼,假正經,咱們後頭還有後賬,不能便宜了你。
轉頭又問趙姨娘:
“還有一事要請教姨娘,還望據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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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早嚇得貼着門站着,看賈璉像看着鬼。此時聽賈璉問她,嘴角抽了抽,訥訥道:
“我……我啥也不知道。”
賈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朝趙姨娘跺腳道:
“哎呀!你就別倔了!如今能保住你的,也就是他了!”
趙姨娘一見賈政急眼了,趕忙連連擺手:
“我……我知道啥說啥。”
賈璉似乎是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姨娘是讓誰把紙人放到寶玉和鳳姐枕頭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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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回到自己房中,聽說鳳姐吃了東西又睡下了,也不想打擾,便讓平兒將自己的被褥都搬去書房睡一宿。
賈璉在書房裏更了衣洗了臉,那邊平兒帶着小丫頭已經鋪好了被褥,賈璉便讓別人都退下,只單獨留下平兒。
平兒立刻警覺起來,臉上卻裝作無事,帶着笑朝賈璉道:
“二爺一出去就是半日,想來也累了,既然在外頭喫過飯了,不如早點兒安寢。
我還得過去伺候着奶奶,她醒來之後吃了不少東西,只怕一時口渴要水喝呢。”
說着話,身子已經悄悄朝門口溜。
賈璉一屁股坐在竹榻上,一臉壞笑瞧着平兒:
“好容易她今兒不盯着你,你也防賊似地防着我?”
平兒低頭笑道:
“我哪裏配去防賊?又哪裏有本事防得住賊?
不過是二奶奶今兒險一險就沒了命,我若這時候伺候二爺,倒顯得二爺和我都沒良心了。”
賈璉哈哈大笑:
“好丫頭!真不虧鳳姐疼你!
你對她這份情義,不知比多少姐妹都好,我也是服了你了。”
平兒聽賈璉如此說,才放下心來,抿嘴笑道:
“我是二爺的屋裏人,反正也跑不了的。”
賈璉這才伸了個懶腰,指指自己的脖頸:
“你來給我揉揉,我跟你有正事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