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只有黛玉這唯一的骨血,一旦進宮,別說是做嬪妃,就算是做女官,也和元春一樣,父女再見面就難如登天了。
更何況此時在黛玉心裏,還有個牽腸掛肚的人?
黛玉身體能夠漸漸好起來,最大的功臣非賈璉莫屬。
在揚州之時,賈璉在黛玉生日當天送了一碗看似寡淡的“白水雞面”,之後賈璉看黛玉喜歡,又爲她特意預備了不少風乾白水雞面,好讓雪雁隔三差五煮給黛玉喫。
正是雪雁所說的:“這一碗麪條看不出什麼,卻是折騰人多少天?”
黛玉半低着頭,聽賈璉說出“何必給要把你林姐姐帶走”的話,顯然也是捨不得自己離開的話,她輕輕瞧了賈璉一眼,自己卻忽然兩頰發燒起來,瞬間臉紅。
黛玉唯恐被人瞧出來,趕忙用手帕掩口,咳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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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可把茱萸嚇壞了,趕忙扶住黛玉:
“林姐姐你沒事吧?”
賈母最疼這個外孫女,也趕忙上前扶住黛玉,輕輕給她拍着背道:
“我這個玉兒啊,從小身子骨就弱,跟那個玉兒一樣——誒,我的寶玉呢?”
見衆人都不知,王夫人只好開口答道:
“纔剛我叫人去問了襲人,才知道今兒馮紫英請喫酒,寶玉一高興就多吃了兩杯,這會子正睡呢。”
賈母聽說寶玉喫醉了,不由埋怨道:
“寶玉是外頭瞧着好,裏頭身子骨也弱,頭前兒又中了邪,越發地需要好生將養,如何經得住又喫酒?
這個馮紫英也是,叫了寶玉一道兒高樂也罷了,怎麼也只顧勸酒?叫他喫醉了回頭豈不難受?”
衆人趕忙都勸,又兼外頭回說晚飯預備好了,賈母才作罷,又招待茱萸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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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晚飯之後,茱萸還拉着黛玉不放,非要去她的瀟湘館坐坐。
見賈璉要走,又叫住他,也都一道兒去了瀟湘館。
王熙鳳也瞧出了茱萸和賈璉早已相識,心裏不大痛快。
可王熙鳳是那種天生就有權力嗜好、離了權力不能活的人,對管事、弄權的興趣比對賈璉的興趣大。
她喜歡管控一切。或者說,她對賈璉的愛,也必須包含在“控制慾”的範疇之內。
只要讓她能夠拿捏住權力,能夠凌駕於別人頭上,時時體驗着管事、管人、管錢的快感,她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懷孕?無所謂!
老公?不在乎!
此時的王熙鳳權力徹底蓋過了王夫人,這種時時刻刻有人在後頭等着她這個主母發號施令的感覺,讓王熙鳳相當的陶醉。
今日茱萸和傅秋芳都搬進大觀園來住,尤其是茱萸,婆子丫鬟、日常傢伙也帶了不少,樁樁件件都得有人安排做主。
王熙鳳在賈母面前討巧賣乖,惹得賈母時時哈哈大笑,又時不時地忙活着安排事情,興奮得簡直是不要不要的,不多時就把盯着賈璉的事情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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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館裏,紫鵑給三人端上茶來。
茱萸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忍不住問:
“林姐姐,你這個院子又是竹子清泉,又是梨花芭蕉的,粉垣曲廊,果然雅緻得很,只是房舍小了些。
只是就這麼一明兩暗三間屋子,你的丫頭婆子都住在哪裏?”
黛玉笑答:
“我身邊有紫鵑、雪雁時時跟着伺候也就夠了,奶孃王嬤嬤也時時跟着。
餘下的四個教引嬤嬤、兩個粗使嬤嬤、十個灑掃、役使的小丫頭,都住在我這院子後頭的三間房舍裏,只是那房子給竹子掩着,你瞧不見罷了。”
茱萸見窗下案上設着筆硯,又見書架上磊着滿滿的書,又道:
“難怪林姐姐氣度不同常人,原來所住的屋子都比我皇叔的書房還雅緻。不過你這一身書卷氣,我是打死也學不來的。
我心裏羨慕林姐姐,卻是學不來。我倒覺着,我跟晴雯更是一路的。”
“對了,怎麼沒見晴雯跟着你呢?”
賈璉搖頭一笑:
“這大觀園是賢德妃娘娘的省親別院,誰能住進來,是得要請旨才成的。晴雯是我的丫鬟,自然也不能住進大觀園來。
你什麼時候要見她,我叫了她來見你就是了。”
茱萸登時就不幹了:
“怎麼我要見晴雯還這麼麻煩啊?
我不管,我要讓她跟我住在大觀樓裏,賢德妃不樂意,讓她找我來說話!”
賈璉繼續搖頭笑道:
“這園子是賢德妃娘娘的,讓不讓誰進來,由賢德妃娘娘做主。
可晴雯是我的丫鬟,讓不讓她來陪你,這怎麼也得問問我答應不答應吧?”
茱萸知道鬥嘴鬥不過賈璉,立刻轉而拉住黛玉,一臉可憐巴巴的樣子:
“林姐姐,你幫我說句話,要不我就見不着晴雯了。”
黛玉還沒開口,賈璉已經白了茱萸一眼:
“茱萸,你比林姑娘才小了幾個月而已,就一口一個‘林姐姐’,叫得好像你比林姑娘小多少似的,可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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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一天也是妹妹!大一天也是姐姐!”茱萸也不甘示弱,“我還叫你璉哥哥呢。”
黛玉“噗嗤”笑出聲:
“璉哥哥?這稱呼倒親切。
等過幾日史大妹妹來了,我就告訴她,叫她也跟着叫‘璉哥哥’得了,可別再叫你璉二哥了。
她那個愛說話的咬舌子,回回都把‘璉二哥’叫成個‘璉愛哥’。”
賈璉還沒來得及開口,茱萸已經拍桌大笑起來,拉着黛玉道:
“喲?原來還有人叫他做‘憐愛哥’呢?這是哪位姐姐這麼有趣?我必定要認識認識!”
賈璉不由一咧嘴:
這個茱萸已經是個“鬧騰傻大姐一號”了,可別再把“鬧騰傻大姐二號”史湘雲弄來,否則這大觀園裏頭,得鬧翻了天。
忽聽外頭有人說:
“寶二爺來了。”
隨即便聽見寶玉的聲音:
“林妹妹今兒身子可好?我這一天都惦記着呢。”
說着話,人便進屋來,正對上屋裏的三個人六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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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一怔:
“額——原來……原來有客啊。”
茱萸立刻就道:
“這位就是傳說中政老爺的二公子?”
寶玉盯着茱萸,忽然慌忙行禮道:
“唐突佳人,是在下的罪過!”
賈璉知道寶玉一見美女就要犯病,便趕忙介紹:
“寶兄弟,這位是博平郡主,屈尊光臨來咱們家暫住。”
結果寶玉還是不錯眼珠地看着茱萸,笑問:
“這個妹妹生得好生靈秀,不知尊名是哪兩個字?”
若是其他大家閨秀,必定覺得被一個非親非故的男人當面問名字委實唐突,不過茱萸大咧咧慣了,就直接說了名字。
寶玉撫掌讚道:
“原來是‘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二字!茱萸妹妹的名字果然風雅得緊。
請問妹妹可有表字?若沒有也無妨,我見《古今人物通考》上說……”
茱萸早聽說了寶玉的諸多行徑,知道他不過是個脂粉堆裏的繡花枕頭,懶得聽他在自己面前顯擺,便直接不客氣打斷了寶玉的話頭:
“我跟其他姐姐妹妹親密,可沒說要跟你親密。我沒許你叫我的名字,更別跟我攀什麼‘妹妹’。
就算我在這裏不用別人稱呼我郡主,你以後也請稱呼我一聲‘水姑娘’。”
登時把寶玉堵了個啞口無言。
賈璉心道:
寶玉要是想泡茱萸,那可算是瞎了眼了。他還不如去泡那個“大齡姐姐”傅秋芳呢。
誰知,傅秋芳也是屬曹操的,賈璉剛剛一想,她已經和寶釵一道兒,都追來了瀟湘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