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紅樓改氣數 >第六百三十六章 孫紹祖夏金桂
    賈璉這句話,絕非憑空胡說。

    榮國府長子嫡孫賈璉得了兒子,京城裏各家勳貴高官的內眷只“送粥米”一項,就把京城裏的雞蛋都買光了。

    此事看似不過是柴米油鹽之事,實際上卻一半顯示了四王八公及其周邊勢力的強大,一半則是有若干份人在暗中營謀——賈家收了這許多賀禮,豈有不大操大辦大房長孫滿月酒的道理?到時候,死要面子的榮國府最好能比之前寧國府給孫媳婦出喪還大張旗鼓,如此一來,豈不就是個天賜良機?和賈家有過節的,趁機就能上表彈劾“上眼藥”;而想趁機抱大腿的,打擊賈家更是一個向和賈家不對付的忠順王、尚書令司南星、甚至是皇帝“表忠心”的大好機會。

    .

    比如此時,在京城東南的“桂花夏家”大宅裏,身材壯碩的孫紹祖就正搓着兩手,興頭頭一腦袋扎進堂屋來。

    這堂屋蓋得很是寬大,梁枋、門窗所用的木料無一不是頂尖兒的上好杉木。但奈何家主富而不貴,遵循禮制等級,“庶民廬舍不過三間五架,門窗戶牖不得用丹漆,不許用斗拱飾彩色,只五彩雜花”,所以也只能蓋到面闊三間、進深五架,屋頂也只能用樣式簡單的兩坡硬山屋頂,屋中樑柱門窗塗刷的油漆只能用粉青素油,否則便是“逾制”大罪。

    但屋主人顯然還是極力想顯出自家的雄厚財勢,便在自家房子的彩畫裝飾上頗用了許多心思。

    既然只能用“五彩雜花”,那就避開和璽、璇子這些皇家專用的彩畫樣式,只用它的瀝粉貼金工藝,再單獨設計出許多更爲繁複的花紋,把所有能畫上彩畫的位置都畫滿了山水、人物、花鳥,把所有能描上金粉的地方都畫得金光閃閃。就連屋中的傢俱也用此法,無不畫得花團錦簇、金光閃閃。

    在這一片豪富的金光之中,居中坐着的,卻是個四十多歲的素衣寡婦。

    如今京城裏富甲一方的桂花夏家,就攥在這位守寡十五年的夏家大奶奶手裏。

    但即便手握良田千頃、豪宅百間,京城內外所有的桂花局通通都姓夏,就連宮裏的桂花陳設盆景,也都是她家貢奉的,可夏家終歸仍舊只是個商戶。

    天子腳下,京城地面,富不如貴。

    所以這位身邊只有一個十七歲獨女的夏家大奶奶,一聽說世襲山西大同指揮派官媒婆來提親,歡喜得幾個晚上都睡不着覺。

    唯恐這個當官的女婿反悔,連定親都省了,只半個月不到就把婚事給做定了。

    夏家和當官的攀上了親,從此自覺高人一等,得意洋洋,正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時候,一見孫紹祖滿臉喜色,立刻起身笑問:

    “怎麼樣?事情成了?”

    孫紹祖如今也是得了夏家的一份大大傢俬,在官場出手豪橫,說話也中氣十足:

    “那是!咱可是出手了一萬兩千兩銀子啊,別說是當朝宰相了,就是皇帝老子,見了咱也得腿軟!”

    抄起桌上的描金富貴牡丹蓋碗,一仰頭喝乾,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滿雕五福捧壽的黃花梨椅子上,咧着大嘴笑道:

    “我剛得了信兒,調令明天就發下來!

    司大人跟兵部尚書親口點名,說我弓馬嫺熟、堪當大任,把我從拿刀動槍的大同府調去了太平穩當油水足的平安州。

    且原先世襲的四品指揮僉事不過是個虛銜,這回給我升了兩級,直接升做了指揮使。以後平安州一州的兵權,都捏在我手裏的印把子上了!

    嘿嘿如今啊,我孫紹祖也是正三品大員了,就是寧國府的大爺賈珍,見了某家也不敢稱大,只能乖乖跟我敘平禮了。”

    夏家大奶奶一聽,登時喜得直拍巴掌,眉開眼笑趕上來問:

    “哎喲這可好了,以後你成了三品大官兒,那我閨女這下子不也成了三品誥命夫人了?”

    歡喜之下,不由扯着脖子朝後頭喊:

    “金桂啊!我的兒,你這回可真關太太了!哎呀我的先人顯靈了,以後咱們家也是官宦人家了,該有的排場,咱也都得趕緊置辦起來啦!哎喲咱這銀子花得可真值!”

    孫紹祖鼻孔裏忽然噴出一股冷氣:

    “這一萬多銀子沒白花,可我花在賈家頭上的那五千兩,也不能打了水漂!”

    夏家大奶奶早知孫紹祖在來向夏家提親之前,曾經仗着賈赦收了銀子卻沒能運作官職,幾次三番藉口上門來拜望去催辦。孫紹祖一見極好面子的賈赦心虛,乾脆步步緊逼,直接遣了官媒婆上門,要娶榮國府二小姐賈迎春。雖說

    雖說此事被一品將軍賈赦拒了,可夏大奶奶心裏卻總覺着膈應,聞言也連連撇嘴,抱着肩膀連連冷笑:

    “正是這話!五千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既然沒買着東西,那咱能給得出去,就能要得回來!”

    “媽說得對!”

    十七歲的夏金桂一手叉腰,一手拈着一根油炸焦骨頭,朱脣之間還在咯吱咯吱咀嚼着焦骨,笑嘻嘻地大步走出來:

    “賈家要是不給,哼!就把他家那個什麼迎春小姐送來做小老婆,我也樂意,倒省了我的寶蟬了。”

    她身量高挑,頗有幾分風騷姿色,只是嘴略有點兒大,眼睛略有點兒突。身後跟着的丫鬟寶蟬自然樣樣不如她,一聽說到自己,嚇得趕緊低下頭,只死死盯着自己手裏捧着的描金五彩大盤,盤子裏高高堆疊着剛剛做得的焦骨。

    夏家大小姐金桂生平最喜歡啃骨頭,每日裏都要親手活宰三五隻雞鴨,將肉都賞給下人喫,她自己則只用油炸焦骨頭下酒。

    天下之事,各有因果。偏偏孫紹祖這樣的中山狼,還就和夏金桂這樣一個粗俗狠毒的美人兒對味兒。正是黃鷹抓住了鷂子的腳——兩個都扣對了環。

    孫紹祖一見她走來,也不管丈母孃就在身邊,一把攬住夏金桂的腰肢,先照着臉蛋兒親了一口,又一口咬住她啃了一半的焦骨頭,嘎吱嘎吱嚼起來:

    “嘿嘿這你可就看簡單了我的小美人!

    咱這回可是抱上了司南星司大人的大腿,有了這個靠山,哼哼賈赦哭着喊着求着要把他閨女給我洗腳,我還不要呢!

    當年賈代善活着的時候看不上司南星,如今人家司南星成了當朝獨相,賈家豈有不倒黴的道理?那個老棺材瓤子姚謙之從老家寫信給皇上要保舉賈璉,司南星不答應,誰也沒轍。

    哼哼賈赦收了我五千銀子,我就告他個賣官鬻爵、結黨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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