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問,“你信我嗎?”
她道,“我如何信?”
聽到她這樣反問,他本能後退。
他至強,她也不差,強者在選擇裏總會比常人喫虧,許是因爲未曾體驗挫敗和無力,以致初次嘗味,震驚震撼總特別強烈。
他想,如果不曾停留,是不是就不用落入這般境地進退維谷?
如果他不搶去,那麼彼此會不會更加純粹美好?
可他選擇了堅持。
因爲她要被替代。
是的,被替代。
她的族人認爲她不守本心。
她爲了一個男人打破族中規定,按要求她不能動情,也不許和男人靠近。
可她打破了這般教條規定。
她不再是值得族人尊敬仰望的守護者。
假設哪天她被外人帶走,她多半會毫不猶豫背叛族人。
而這樣的人如何配得到他們信任,他們又如何能全權虔誠擁護?
所以她被拋棄了。
他們找來比她更好的人,意圖擁護那人成爲新的守護者。
而這期間,他們要做的是想辦法削弱她的實力。
那該如何做?
唯一的辦法是在丹藥裏做手腳。
他們學會了依靠禮物博得守護者的信任,當初守護者不願接受,而他們說若守護者不願接受,就是不把他們當自己人。
然後守護者接受了,每個月接受他們送上的丹藥,其它禮物她不要,丹藥可助益修行,正好她也需要,所以便不推辭了。
而如今,昔日真心實意贈送的厚禮,現在變成要抹殺她的利刃。
她不知道丹藥被動了手腳,也不會想到那方面去。
多年的互相信任,讓她無法去想族人的私心私慾。
而男人想做些什麼,她太過信任族人,這是她致命傷。
她的存在給予族人無盡繁華和希望。
族中的長老,包括族長,都是靠她每半年引渡雷劫而避免大劫發生。
她的存在讓族人免受外族侵擾,免去各種昏天黑地甚至是天塌地陷的生死搏殺擄掠。
她守在這方寸間,不知山外天朗氣清,皆是因爲她的存在而如此風和日麗。
他決定留下陪她面對一切,爲此不惜將平生所學傳授與她的同族少年子弟,甚至還廢棄一半修爲,因她的族人怕他別有用心,道他若爲非作歹,他們怕無法與之抗衡。
然後他自廢一半修爲。
他委曲求全,只爲保全她。
可這些人還是不完全信任。
他被鎖鏈禁錮,而她一無所知,她以爲他走了。
族人來告訴她,他厭倦了,他選擇離開,又不好與你告別,所以託我們來同你說。
她以爲是這樣,她真的以爲他走了,不否認有失落和傷心,卻沒到悲憤欲絕的地步,似是習慣了孤獨,她告訴自己,就當是一場夢,他在夢裏出現過,她醒來了,然後他不見了而已,這樣也好,她未失去什麼,她的族人還在不是嗎?
她如是安慰自己,她不知道,其實是他們把他關起來了,他們讓他交出平生所學,全部的毫無保留的,若然就不放過她。
他無可選擇,爲她,他選擇一退再退,他雙手戴着鐵鏈持筆寫下平生走過的路。
她的族人想按圖索驥,以爲循着他走過的地方就可以找到傳說中的聖地。
他們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想找一個不需要所謂守護者庇護才能高枕無憂的世界。
他們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真正不需要庇護的地方,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果己身不夠強大,只能依靠別人活着,那就要有求人的樣子。
而他也不想再跟他們講這般實在話。
他求見她一面。
但他們不答應。
讓他和她見面,等於揭開醜陋真相。
那怎麼可能,她若知道,必會仇恨族人。
所以他們把他殺了。
他被冰刃一劍穿心,他死在陰冷無光的地方。
那是至冰至寒深淵,幾千年無人問津,如同地獄最底層。
冰寒之劍鎖住他的心口,這一劍鎖住他三魂六魄,他永生永世都要承受這冰寒之痛折磨。
她後來還是知道了真相,緣於一個人的嫉恨,那是族中的女孩,女孩迫不及待來告知即將被自己取代的守護者。
女孩道,“我是被挑選成新一任守護者純潔至聖至潔之女。”
女孩道,“註定要被取代的守護者,我見不得你光風霽月衆星拱月,憑什麼你高高在上,而我只能站在低處人羣仰望你的存在?”
女孩道,“同爲女子,你可以,爲何我不行?”
女孩道,“冰之源,雪之海,天地之道則,我皆可悟,所以你該讓位了,換我來。”
女孩滔滔不絕,語氣裏都是不滿和嫉妒。
本是至高無上的守護者默然,她守護族人千載,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心聲,只覺得可笑。
守護者問,“從什麼時候開始?”
女孩道,“你帶他出現在族人面前,我初次看到那般俊美之人,就喜歡上了,憑什麼你可以喜歡,我不可以。”
守護者:“……”她很不理解女孩的邏輯,這憑什麼來的太沒道理。
女孩道,“我知道他很強大,我希望他能看到我,而爲了讓他看到我,我努力擠開人羣往前走,可他眼裏只有你。”
說到這裏,女孩眼裏露出深深的厭惡,她道,“爲什麼,他爲什麼看不見我,族中的人都說我是暗夜裏唯一的光,他怎麼可以看不見我?”
女孩很憤憤不平,她眼裏,臉上都是怨怒和憤恨。
守護者覺得這女孩悲哀,“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他離開了,你如果在乎他,完全可以跟他離開。”
“哈哈哈……”女孩突然大笑,她笑得瘋魔癲狂。
她道,“你不知道吧,他沒有離開,他不曾離開。”
“他是如此強大無敵,沒想到爲了你這個白癡一樣的存在而付出一切,他爲你枉送一生。”
守護者震驚,猶如晴天霹靂,他不是離開了嗎,什麼叫他不曾離開?
女孩道,“你害了他,他並沒有離開,他堅持要留下來,說是不想丟下你一個人,他知道族中的人在你所食的丹藥裏放了不乾淨的東西。”
“他本來想帶你脫離苦海,可你蠢,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輕易相信族人說的話,他們告訴你他離開了,你就真的相信他離開了,你竟沒有去追問緣由。”
“這麼說你不夠愛他,甚至並不在乎他,如果真的在乎爲什麼這麼輕易放他離開?”
女孩憤怒控訴,她語氣裏都是恨意。
她道,“我族守護者,你有什麼值得,何以讓無人可匹的神尊爲你墮落至此?”
女孩道,“知道嗎,他若答應和我在一起,便不用受那些苦,偏偏他固執己見,而我既然得不到,便要毀掉,我相信界域萬千,來年他日我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強的人,所以你知道嗎,他被廢去所有,然後被踐踏在淤泥裏,而我看到他這樣,又覺得他也不怎麼樣。”
女孩說着,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她爲親眼看到只鍾情於守護者的男人被親自折斷而感到快樂,她喜歡這種感覺,那就是我得不到的就要毀掉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