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行人身後的孩子腦袋,也霎時僵住了笑容。
走廊中滾動的人頭們隨着二者的停滯,也紛紛停留在原地,每一顆頭顱的面容上,流露出些許疑惑。與他們相反方向的人偶們,也頗爲不解地撓了撓腦袋。
“威弗列德一世在哪裏?”晨尹上前一步,又一次問道。
無頭小人和抽屜裏的孩子腦袋懵了懵,一下子慌了神,孩子腦袋的面龐上展現出猙獰之色。
“你們不用急,”晨尹緩緩將長劍收回鞘中,輕聲道:“我知道你們遭了諸神的詛咒,我比你們更清楚你們的遭遇。”
洛梅阿緊張地看着晨尹,她發覺晨尹自始至終都沒有如自己般驚慌,這讓她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對自己而言的恐懼與危機,在他眼裏和一張白紙沒有差別嗎?
想了又想,洛梅阿覺得...他看待事物的眼光,早已與自己截然不同.....
她不由地想到教內某位聖徒留下言語:我眼中所有的不可知之事,不過是被囊括在神的所知之中。
洛梅阿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對吾王之王而言,沒有任何事物是不可知的,沒有任何事物是值得驚詫的。
先生...你是什麼時候在向那種境地靠近的...
洛梅阿還沒來得及悵然,只見晨尹又走進了一步。
“你們的父親在哪?”晨尹頓了頓,純金火焰在手心爍着,又道:“我要知道,關於聖維娜卡納,他究竟知道些什麼,還有那位本篤主教。”
無頭小人急躁起來,他跺起了腳,狠狠地指了指抽屜的孩子頭顱,示意後者按部就班,繼續完成他們的職責。
於是,抽屜裏的孩子頭顱又唱起兒歌,無頭小人手中的腦袋也跟着和了起來。
“捉迷藏,捉迷藏。
一雙腦袋,
哥哥抱手上,
弟弟躲抽屜,
我要咬起針,你要抓起線,
哥哥弟弟和姐姐,
本來三個腦袋不分離。
六支手臂,一雙腿。
哥哥弟弟,最相親。”
走廊裏的人偶與人頭,伴隨兩個頭顱的歌聲,再次行動起來,人頭們咕冬咕冬地朝一行人滾動,人偶們頗有秩序和規矩地,一步一步,整齊劃一地行動。
晨尹沒有在意,等待兩個頭顱將兒歌唱到一小節時,又問道:“你們的父親究竟在哪?我要去找他。”
抽屜裏的孩子頭顱流出莫大的氣憤。
他的歌聲嘶啞了,淪爲死魂的他不能明白爲何眼前的人不僅沒流露出絲毫的恐懼,還如此的糾纏不清。
無頭小人手中的頭顱挎下臉來,猙獰的面容裏,神色飽含威脅,看來他不想聽晨尹追問下去。
走廊裏的人偶與人頭們逐步接近,琴杜尹爾握緊了精靈曲刃,洛梅阿看着依舊鎮定的晨尹,反而沒有之前那樣的驚慌。
晨尹的目光換了位置,沒有再落在無頭小人的身上,而是看向那羣行動整齊劃一的人偶們。
人偶的中間搭着一個小木櫃,一個打扮精緻的姐姐人偶安穩地坐在上面。
姐姐人偶靜靜坐着,一動不動。
無頭小人和孩子頭顱察覺到他的動作,登時尖聲厲笑起來。
哥哥弟弟,最相親。
姐姐不是好朋友。
我們把姐姐切下來吧,
切下來吧,
給她喫腦花,
給她喫小腸,
把她做成人偶,
不要讓她回來了,
不要讓她回來了!”
晨尹只是澹澹的一句,打斷了他們的歌聲。
“你們別吵。”
而後,晨尹看向那個姐姐人偶,問道:“能夠溝通嗎?”
姐姐人偶一動不動。
“我要找你們的父親威弗列德,”晨尹頓了頓,面對這遭受劫難的孩子,輕聲道:“我知道,你們變成這副惡靈的模樣,是諸神對你們的詛咒,我會爲你們解開它,就像......聖維娜卡納爲世人的死魂詛咒流出銀血。”
人偶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它的臉龐上,黝黑的眼珠處流出血淚。
無頭小人和孩子頭顱頓時慌亂了,他們慘叫連連,不顧站在走廊的一行人,無頭小人一步跳過來,抱起另一個孩子頭顱,拔腿就往姐姐人偶那裏跑,伸手抹掉姐姐人偶臉龐上的血淚。
晨尹看出來了,那個姐姐人偶的恐怖程度,遠在無頭小人和孩子頭顱之上。
“你們是在這裏阻攔入侵者嗎?爲了守護什麼?”晨尹望向三樓問道。
姐姐人偶頓時一滯,她身邊的無頭小人與孩子頭顱連連顫抖起來,一位姐姐人偶要發火。
然而並不是,只見姐姐人偶屁股下的小木櫃打開了,一張帶血的紙條掉了出來。
紙條掉出來後,小木櫃又合上了。
晨尹走上前去,撿起那一張帶血的紙條。
上面只有兩個問題。
【“你是誰?爲什麼會知道諸神詛咒的事?”】
晨尹仔細地看了又看,而後澹澹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聖維娜卡納此時身處天體國度,承受着死魂的折磨。至於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會讓拯救的時日到來。”
卡的一聲,小木櫃再度打開,又一張紙條滾了出來。
晨尹撿起它,攤開一看。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是個善良的真教徒嗎?”】
一個古怪彆扭,又天真童趣的問題。
晨尹盯着姐姐人偶,認真回答道:“是的,我是,沒有一刻不是。”
只見姐姐人偶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好似晨尹通過了某項隱祕的考驗般,它揮了揮人皮縫製的小手,無頭小人手上的頭顱和孩子頭顱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姐姐人偶後,確認了一遍它的手勢。
而後無頭小人和孩子頭顱讓了開來,吟唱起兒歌,只見從走廊裏頭滾到外頭的人頭們紛紛納悶地滾了回去,一排排人偶們也齊齊轉過身,往走廊裏頭擡腿走去。
姐姐人偶被人偶們擡回去前,她屁股下的小木櫃又吐出了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
【“父王在三樓。”】
晨尹看完之後,把紙條收入口袋裏。
那無頭小人抱着兩個孩子頭顱,哥哥和弟弟幾乎同時做起了鬼臉,悶悶地發出威脅與叫囂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