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原諒我們吧,我們曾與異教徒爲伍!”
“奪回主的卷顧,我們的苦難全是拜那羣異教徒所賜!”
廣場上,爭端爆發了,卡米立安人衝擊着雷敦人,沒人知道是怎麼爆發的,但他們就是互相攻擊,互相沖撞着。
雷敦人與卡米立安人彼此辱罵,拳腳相加,情況愈演愈烈,以至於彼此抄起武器,用劍刃砍向對方的腦袋。
羅倫與安德夫公爵急匆匆地趕到廣場上,幾番令聲呵斥下,終於制止了這場爭鬥。
雙方的人分開了,但爭端不會就此消弭。
麻薩非老爺吐了口唾沫到地上,他直勾勾地盯着卡米立安人。
卡米立安人以仇視的眼神看着雷敦人們。
如果可以,這羣人隨時都想把雷敦人一個個送上火刑架。
羅倫與安德夫公爵站在廣場的高臺上。
片刻後,無論是雷敦人還是卡米立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他們。
“將異教徒趕出去!”
卡米立安人間爆發出一陣呼喊,許多人紛紛應和。
彷佛真是因爲異教徒的存在,神纔會降罪在他們身上。
而後,這番極具仇視的呼喊,漸漸發生了演變。
不知是誰,先提到了那個詞。
“投降!”
“我們投降!”
“要活命,我們投降!讓那羣異教徒去死!”
“投降,立即投降!”
哐當聲伴隨着憤怒的呼喊,卡米立安人將手中的武器扔到地上,成千上百的士卒們在安德夫公爵,拒絕繼續戰鬥。
他們看不到生的希望,死亡步步緊逼着,不放過每一個人。
投降的呼喊如同潮涌,安德夫公爵不得不退後一步。
而後,卡米立安人們盯上了羅倫,那位雷敦人的領軍者。
“投降!”
“主在讓我們投降!異教徒!”
“都是主的啓示,我們要活命,我們要食物!”
卡米立安人佔士卒的多數,他們的聲音排山倒海,洶涌地朝羅倫轟來。
彷佛要將他就此淹沒,將雷敦人就此屈服。
羅倫站着,他此時雙手顫抖。
自己該接納那樣的規則嗎?
接納吧...
自己能活,所有人都能活...
作爲領軍者,他每時每刻都儘量理智。
可凡事都有兩面性,理智往往伴隨怯懦,魯莽往往帶來無畏。
羅倫動搖着,每個人都會動搖,他也一樣。
高臺下人頭涌動,卡米立安人的呼聲一次勝過一次,皮革、泥土、瘟疫...他們絕望了,意識到了死亡不可避免,他們放下了戰鬥的意志,並要求他人也放下刀兵。
三王子努動着嘴脣,那些投降的呼聲,像成千上萬的稻草壓過來...要把他僅存的希望給壓垮,要將他作爲雷敦人的尊嚴毀滅。
羅倫看着這人頭攢動的廣場,他恍然地感覺到什麼...
衝突中受傷的雷敦人們,一雙又一雙地眼睛,
望着他。
衆目望着他!
麻薩非老爺也在望着他,這位老人曾與他的父親並肩作戰。
望見了他胸口,泵動的心臟流淌着雷敦人的鮮血。
昔日馬頓河城下,麻薩非老爺讓他如坐鍼氈的目光,此刻與那一雙雙眼睛一道,
給予着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自己真該接納那樣的規則嗎?
羅倫自問着...
還是在成百上千人的咆孝裏,重拾雷敦人與生俱來的驕傲?!
狂風頃刻在城頭上席捲而來,天上灰雲匯聚,好似有一場暴雨將至。
“放下武器的人,想走就走吧...”
重重絕望呼聲裏,羅倫平澹宣告:
“我們雷敦人將拾起你們丟棄的刀兵,浴血奮戰!”
他是獵蛇之獅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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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爭端還未消弭,但衝突就這樣告一段落了。
回去的路途上,安德夫公爵再三追問羅倫是不是瘋了。
羅倫的回答依舊如此前一般。
“那你們率軍突圍吧,我不會掩護你們!”安德夫公爵憤憤地說道。
羅倫明白,公爵這話意在驅逐,他順應卡米立安人的意思,將自己連同雷敦人驅逐。
此時已經入夜,天穹上遍佈烏雲,厚厚地壓在雷霆堡之上。
羅倫走入城堡大廳裏,他看見了米恩在等候着自己。
“怎麼了,米恩。”羅倫問道。
連日來的折磨,已經讓這位書僕眼中無光。
眼下米恩擡起頭,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大廳中的聖像。
“三王子,我不明白神的安排...我不明白神的安排...”米恩的精神幾近崩潰了。
“那些四處劫掠屠殺的人,他們將我們在這圍攻,我們在這遭受瘟疫與饑荒的折磨,他們卻在營火前享福...這是主的安排嗎?我不明白!”
米恩的話語足以擾得任何一個人心煩意亂。
這位曾經的修士,此時在質疑着他信仰的主。
“你不是曾聽過神諭嗎?三王子。”
“他們過得像天國一樣,我們卻在地獄裏啊!主爲什麼要這樣做?她有什麼使命要交給我們嗎?”
“主的旨意究竟是什麼?!”
米恩也絕望了,他渾渾噩噩地跌倒在地。
羅倫將他扶起,
良久後,只是說:“我不知道。”
米恩抱着腦袋,頹喪地倚靠在牆上。
片刻後他恢復了些許清醒。
米恩同羅倫交代,麻薩非老爺在營帳裏等着他。
羅倫緩緩點頭。
三王子不知道麻薩非老爺爲何要找他...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沒有讓雷敦人們失望。
羅倫越過了聖像,緩緩走向雷敦人們的營帳。
營帳裏,整個獅鷲氏族的雷敦人們,看到羅倫遠遠走來時,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麻薩非老爺慈祥地看着羅倫。
待羅倫的雙腳踏到麻薩非老爺的面前時,雷敦人們的目光堅毅,齊刷刷地向羅倫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