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張茉進屋開始,胤禟就一直在低着頭看賬本,其間連半個眼神都沒施捨過給她。
可剛剛這句話,卻偏偏又是卡着最好的時候說的。
張茉抿了抿脣,有些不高興,但也不會跟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呼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她不由得輕輕活動了下自己的腿腳,不過因爲穿着花盆底兒多少有些不方便,所以她動作幅度很小。
這期間胤禟一直沒再吭聲,直到眼睛的餘光裏那小人的身子不再晃悠時,他才冷冷地又吐出了句:
“過來磨墨。”
磨墨?
張茉想了想,磨墨倒不是什麼難活,但是九爺桌子上的毛筆都是乾的,他又是在看賬本,應當用不到墨,那讓自己磨個頭呀?
張茉一邊心裏吐槽着,一邊小步磨磨蹭蹭走到胤禟的書桌邊,挽起袖口磨起了墨。
昏黃跳躍的燭光下,她和胤禟兩個人的影子被打在牆上,一跳一跳的晃動着,張茉用眼睛瞟了一下,沒有做聲。
而胤禟也在認真地審着賬本兒,同樣沒有理會桌面上那隻不停轉動的小手。
其間胤禟身上的檀香味兒和張茉身上的脂粉香因爲窗縫裏溜進來的暗風吹拂,在他們二人身上互相撩撥着,漸漸讓兩人的心都有些癢癢的了。
但是除了這香味兒,屋子裏就只有靜,和更靜了。
偶爾胤禟翻動紙頁,會有沙沙聲響起。
張茉覺得無聊,踮起腳尖兒偷偷瞥了一眼胤禟手裏的東西,見全是用繁體字密密麻麻寫的一些賬目,她的秀眉就皺了皺。
這樣無聊透頂的東西,這男人都能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哼,果然不是個人。
她不再偷看胤禟,胤禟也沒有理會她,像是很忙的樣子。
就這樣二人相安無事又過了一個時辰,張茉終於受不住了。
不,仔細說來不是她受不住了,而是她的手和腳受不住了。
嫩白的小手磨了一個時辰的墨,手腕早就痠疼不已了。
同樣腳下的花盆底兒也一點兒都不比高跟鞋好穿。
現在她覺得她的腳不是麻了,而是好像根本不再屬於她了。
這會兒她也才終於明白,九爺讓她磨墨,原來是在換個方式繼續懲罰她。
可到底爲什麼啊?
一時間她心頭火起,啪的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墨條,憤憤地轉頭瞪向了坐在邊兒上的男人。
這人是啞巴嗎?有什麼事兒不能說嗎?非要用這種方法折騰自己嗎?
感受到身側小姑娘似是要噴火的目光,胤禟終於放下了手中的賬本,嘴角也勾起了個微微的弧度。
終於受不了了是嗎?爺還當要陪你演到什麼時候呢。
胤禟轉身擡頭,卻沒想到不期然間一眼,一張略帶陌生的容顏撞進了他的眼簾,讓他的臉色凝滯了!
這是……兆佳氏?!
怎麼這小丫頭打扮起來竟是這副模樣?!
原本自己帶她進府,是因爲她長得像純佳,可現在這小丫頭如此一打扮,竟是看不出半點純佳的影子了!
不過換裝後的她,確實別有一番韻味,且看起來似是長大了許多。
胤禟眼底有一絲驚豔,但掩飾的很好,丁點兒都沒有泄露出來。
表面上他仍是沉着臉,然後冷冷地問了句:
“知道錯哪兒了嗎?”
聽了胤禟這個問題,張茉覺得有些凌亂,這畫風好像不對。
總感覺九爺像是搶了自己的詞兒。
不過話說自己錯哪兒了?
哪兒都沒錯啊!
她剛剛已經詳詳細細的把最近幾日自己的做爲都捋了一遍了。
她除了躲在聽雨閣裏喫喫喝喝,擼小貓、看話本和睡覺,真的就啥都沒幹過啊?
難道擼小貓犯忌諱了?
難道看話本犯忌諱了?
不對呀,她的話本好像都是很正常的那種吧!
沒有什麼瓶什麼梅的,也沒有什麼寶什麼鑑的。
她擰着眉頭,嘟着小嘴,仔細想了又想,還是一無所獲。
不料她這發愁的小模樣卻是深深惹到了胤禟。
後面便見胤禟眼眸一沉,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抓過張茉的小肩膀往自己身上一按,頭就沉下去攫住了那誘人的紅色。
剎那間的變故,讓張茉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小嘴一張卻反而給了對方機會。
一番劇烈的掙扎,她覺得得到的空氣越來越少,腦子裏噼噼啪啪的在閃着些煙花,人也虛飄飄的有些站不住了。
本能地她就伸手,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攀扶的東西,然後嘴裏叮嚀着說了些什麼,可出口後卻只是些斷斷續續羞澀的聲音。
直到最後她渾身熱的難受的時候,一隻強有力的大手卻突然又把她推開了。
此時的張茉哪裏還能站得住,啪的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然後她驚訝地擡起頭,迷茫的雙眼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前衝着她邪笑!
“哼,爺還當是個怎樣的小野貓呢,原來這麼不禁逗,還敢說不要爺的寵?”
地上冰涼的觸感慢慢讓張茉找回了理智,此時她也聽明白了胤禟在說些什麼,不由得雙俠立刻就羞得通紅了。
她也沒想到兆佳黛雅這具身體會如此敏感,一個吻而已就讓她徹底失防了!
懊惱下她又怒又氣,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就狠狠瞪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不過她這模樣反倒是讓胤禟看着低低的笑了,笑了片刻後,胤禟突然又伸手緊緊的捏住了張茉的下巴,讓她被迫轉過頭來重新面對自己。
然後張茉就聽胤禟涼薄的雙脣說出了一句險些讓她花容失色的話來:
“在這府裏,只有爺願不願意給個寵,還沒有哪個女人敢來嫌棄爺。
以後收起你的小心思,別再給爺玩兒什麼花樣,不然爺就真的讓你小日子裏沒得東西用!”
說完後,胤禟又冷哼了一聲,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對張茉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可以走了。
這一下,張茉終於明白,九爺到底是爲什麼衝她發火了!
幾日前九爺召她陪宴,當時因爲沒弄清楚狀況,她曾對戴嬤嬤說過自己小日子到了,不方便伺候。
但後面戴嬤嬤說九爺只是讓她陪宴,且還是因爲十四爺的緣故,並沒有那個意思,她才放下了心。
然後時間一長,她就把這事給忘了。
所以時至今日,算算距離自己說小日子到了已經過去了五六天,她卻一直沒讓喜兒去領過這古代女人用的月事帶子。
所以現在,應該是這事兒穿幫了,九爺也就發現了她當初故意說的謊話!
這回,張茉真是半點都不敢再逗留了,扶着桌腳,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