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桂花糖是近來喜兒的最愛,所以她總往每個人的荷包裏都塞幾顆,沒想到今日還真被張茉用着了。
她笑看着跟前的小和尚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兩眼放光,接着心虛的眼睛飄忽了下四周,然後快速伸手取走了她手心的那幾顆桂花糖,謹慎的放在自己的袖籠裏,又故作出一幅嚴肅認真的模樣道:
“女施主有請。”
了空伸手所指的方向,是她們不遠處的一座大殿。
張茉看着了空的模樣,笑了笑沒吭聲,只點了點頭便擡腿跟上了他的腳步,小路子和梁滿倉則跟在了最後。
龍福寺的第一座大殿裏只供了一尊菩薩,兩側配了些金剛,佛前的香龕裏插着幾隻還燃着的香,顯然是剛有人拜過的樣子,但大殿裏卻空空如也,除了角落處一個專心敲木魚的和尚再不旁人。
張茉對佛法沒多少了解,所以進來後就好奇地東張西望了起來,還往那敲木魚的和尚處走了兩步。
然後沒多久便見了空不知從何處取了三柱香,已經點好了,一臉嚴肅地追到了她跟前來。
“阿彌陀佛,女施主,還有一個時辰,我們這裏就要閉門了,您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還有一個時辰龍福寺就要閉門了?!聽了空小和尚這麼說,張茉總算明白這偌大的寺廟裏,看不到幾個人的緣故了。
龍福寺在山裏,且山還不低,從京城來此往返一趟並不容易,更何況現在還不是什麼正日子,寺廟閉門前自不會有多少香客在裏停留了。
張茉還想往後頭逛逛呢,所以聽了兩空的話後也不再耽擱時間。
她乖順地接過了空遞給她的香,走回到佛前的蒲墊處,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唸了幾句話,便拜了三下,後面自有梁滿倉上前取了她手裏的香貢至了菩薩處。
第一座殿的菩薩拜完,了空簡單給她介紹了幾句,便帶着她向第二座殿走去。
據說這第二座殿裏的菩薩求姻緣極靈驗,吸引了不少善男信女來此叩拜。
張茉雖然看起來年紀很小,但頭髮已經梳成了婦人狀,自不會再求什麼因緣,但因爲她十分好奇,所以特地讓了空帶她去看一眼的。
不料等他們到第二座殿時,裏頭正有一對母女在拜,那女兒還念念出聲,隱約能聽到求的正是男女之事。
大概也沒想到這會兒還會有外人來此,所以那女子說的毫不避諱,什麼求得垂憐,入門得寵,一舉奪男,都求了出來。
這讓站在外頭的張茉略有些尷尬,也收住了繼續往前走的腳步,然後暗自嘀咕了句:
“不是說出來的就不準了嗎?”
“......”
“......”
“......”
她這話讓陪着她的幾人都不知該如何往下接了,好在她也無所謂,又看了眼裏頭的人,像是一時半會兒完不了的樣子,她便轉頭對了空道:
“小師傅,咱們先去別處吧。”
然後他們沒走兩步,就聽身後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一個女人試探的嗓門兒:
“雅兒,是你嗎?雅兒?兆佳黛雅?!”
“......”
突然間被人這樣叫了名字,張茉皺了皺眉頭,就停下了腳步。
在古代女子的閨名通常不會向在透露,就算此時這裏沒有多少外人,但如身後那女人般這樣大呼小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十分不尊重人的。
張茉面露不悅地轉回了身,然後看向了後面的人,便見是個四十歲左右身量偏胖,臉蛋圓圓的女人。
這女人渾身上下衣着也算精緻,頭上插滿了釵環朱翠,見張茉停下了腳步,她一張施滿了脂粉的臉就笑出了褶子來。
“喲,雅兒還真的是你啊!
嘖嘖嘖,你這小模樣跟你娘年輕時候長得真像!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九爺呢?九爺沒跟你一起嗎?”
胖女人臉上的笑實在太假,更何況寒暄不過兩句她就點着腳尖兒向張茉身後四望了過去,分明是在找九爺的樣子。
她如此舉動就讓張茉更加疑惑了,仔細盯着她的臉看了會兒,張茉確定自己不認識她......
但這時梁滿倉卻突然靠過來,小聲地提醒了她,
“主子,這是禮部檢校沃倫大人的夫人。”
禮部檢校兆佳沃倫正是塞克渾的長兄,兆佳都泰和兆佳黛雅的大伯!
因爲多年未見,張茉早不記得這門子親戚都長什麼樣子了,現如今聽梁滿倉一提醒,她才把眼前這女人和自己記憶深處大伯母的模樣慢慢重疊起來。
她腦子裏能挖出的關於這女人最近的印象,也差不多在十幾年前了,那時這女人還很瘦,模樣也好看,同現在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但想起記憶裏這女人對自己一家的刻薄,還有上回自己聽阿瑪和額娘說的事兒,張茉的臉色一沉,就不欲與她有過多牽扯。
於是冷着臉道了聲“大伯母”,張茉便推說還有事要轉身離開。
可馬佳氏好不容易纔遇到她的,哪會輕易放她離開?
只見馬佳氏趕緊一邊向後呼喚自己的女兒,一邊就要上前來捉張茉的手。
張茉的臉立時就比先前更黑了,她向後躲了一步,錯開了馬佳氏伸過來的那隻手,然後冷着臉問道:
“大伯母可是還有什麼事?”
馬佳氏雖被張茉的態度激得也有些不悅,但還是努力秉持着那張笑臉兒,一邊催促隨她們同來的嬤嬤快把大格格扶出來,一邊對張茉說道:
“你這孩子也太外道了!咱們本就是一家人,你堂姐下個月又將進你們府做庶福晉,你們姐妹合該好好親近一番纔是。”
說完後,她就轉身對着被嬤嬤扶出來的一個身量修長的女子道:
“黛蘿快來,你雅兒妹妹在這裏呢,正好你也提前見見她和九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