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她一個人往外面跑不成體統？衛嬤嬤不是人嗎？喜兒不是人嗎？梁滿倉不是人嗎？
她以手撫額，無奈地搖搖頭道：
“嬤嬤，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在理了，我帶着你們三個一起出門踏青，怎麼就成了孤身一人了？
而且你說讓九爺陪着我，可九爺他最近忙得家都不着了，你是想讓我去纏着他嗎？”
“這……主子，老奴不是這個意思。老奴是說……”
“衛嬤嬤，要不這樣吧，擺在咱們面前有兩條路可選。
要麼咱們在城裏逛到天黑再回府，要麼咱們打包上些喫食，去郊外踏個青就回府。
這兩條路，衛嬤嬤你來選怎麼樣？
你選哪條都行，反正今兒爺就是讓我出門來散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這心沒散好嗎，我肯定是不會回府的。”
“......”
張茉這句話，把衛嬤嬤給噎了個夠嗆。
老早就知道兆佳主子不是個柔順的性子，但沒想到倔起來會竟會強勢到這般。
衛嬤嬤仔細斟酌了一番，最後只能無奈的妥協了，點了點頭主動提議道：
“主子，京郊西里亭那兒有片桃林，這會兒桃花該開的正好。
主子要是有興致，不然咱們收拾下，去那裏賞景用飯？”
京郊西里亭是離外城門最近的一處景點了，衛嬤嬤選這裏顯然是不想讓她往外跑太遠。
不過對此張茉卻毫不在意，她就是覺得這兩日心口憋悶的厲害，想出城晃晃，出去多遠倒無所謂。
所以衛嬤嬤一提議，她就點了點頭，然後讓喜兒同梁滿倉一起去鴻運樓裏點喫食了。
此刻正是午飯的點兒上，鴻運樓里人頭攢動，後廚上也正忙得厲害。
幸虧劉掌櫃在前廳照應生意，一眼就被梁滿倉給瞅着了。
然後等他跟劉掌櫃一說明來意，劉掌櫃趕忙就點頭哈腰的應下了。
還親自帶了他們去後廚揀選了現成易打包的東西。
這九爺府裏的兆佳主子昨日一躍從侍妾升爲庶福晉，可是在京城的圈子裏都傳遍了呢。
如此人物，劉掌櫃自然是上趕着巴結還來不及，所以這會兒真是極盡自己之所能得幫着安排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喜兒和梁滿倉就拎着兩個大大的食籃轉回了馬車上。
衛嬤嬤仔細地跟梁滿倉說清了京郊西里亭的位置後，又認真檢查了下他們兩個帶回的食籃，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主子，這鴻運樓的掌櫃伺候的倒是周到，給咱們備的有葷有素，有主食有茶點，樣樣都齊全的很呢，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聽衛嬤嬤誇讚劉掌櫃，張茉眯眼睛想了想那個胖胖的掌櫃的模樣，然後輕笑了聲，點點頭道：
“能在這鴻運樓裏坐穩掌櫃一職，自然不會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說着她伸手從食盒裏捏出了一枚乾果，然後邊咬邊看向了車窗外的風景。
今天的日頭的確好，是那種暖融融能曬進人心的好，混合着青草和花香的微風撲面而來，閉上眼睛就能讓人覺得通體舒暢。
這樣的日子，若沒旁的一些雜念，該是怎樣的一番歲月靜好啊。
“主子喜歡這市井的熱鬧？”
衛嬤嬤不知道張茉在想些什麼，只是看她掀簾向外望時，滿眼沉醉的模樣仿若幾十年前宜妃娘娘入宮前的樣子，便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句。
“是啊，喜歡啊。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
她這話，說得衛嬤嬤也跟着嘆了口氣，此後車廂裏就又陷入了沉默。
就只有喜兒偷東西喫時，嘴巴里發出的咕咕聲偶爾打破寧靜，也引得了衛嬤嬤一陣無奈的笑。
她現在總算是有點明白，爲什麼主子非要把這麼個傻傻的丫頭留在身邊了。
吱吱呀呀的車輪又碾過一段光景後，終於慢慢停了下來，此時車窗外的風已然比先前大了許多。
張茉掀簾一看，便見土黃色的官道前不遠處，有一座隱匿在粉紅色桃花林裏的小亭子。
而這桃花林開的奼紫嫣紅，靠近官道的地方也停了好幾輛賞景馬車，孩童嬉笑歡鬧的聲音依次傳來，聽着就讓人心頭愜意。
於是今天第一次，她臉上綻開了毫無芥蒂的笑容，且這份笑意直達眼底。
“嬤嬤果然尋出了個好地界，我以前竟從來沒聽說過。”
她滿意的衝衛嬤嬤稱讚了一番，便率先掀開車簾，踩着梁滿倉放好的小腳凳走下了馬車。
後頭喜兒也蹦跳着跟了下來，然後還不忘轉身去扶了衛嬤嬤一把。
衛嬤嬤年歲，大腿腳慢，好一會兒後纔在喜兒的攙扶下追上了張茉的步子，然後按着自己的胸口，平復着氣息道：
“主子，這片桃林大的很，春日裏來遊玩的人也多。
主子若想尋個清靜的地方用膳，不妨往桃林深處走走。
那裏頭有處泉眼，邊上也做了涼亭，最適合主子不過了。”
“泉眼？這地方還能有泉眼？”
衛嬤嬤的話聽着張茉頗爲驚訝。
雖心知她這是不想讓自己與桃林邊的其他人混在一處，但若真能尋到個有泉眼的地方卻也合自己的心意。
於是張茉點了點頭，讓梁滿倉扶了衛嬤嬤在前頭帶路，自己同跟着喜兒一併跟在後頭。
因爲她今日的打扮並不十分出巧，且下車前還被衛嬤嬤給臨時塞了個兜帽戴着，所以倒也沒引得周邊多少人的注意。
衛嬤嬤見主子同意了，便連忙一邊解釋着桃林深處那泉眼的來歷，一邊說着自己當年是如何得知了此去處。
就這樣她們一行人沿着地面上一條似有似無，時隱時現的小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的樣子，便見四周花色愈濃，耳邊孩童的歡笑聲愈遠。
就在此時，又轉過一道小彎，突的眼前豁然開朗，稀疏地種着幾株桃樹的一座小山坡出現在了她們眼前。
看到這小山坡，衛嬤嬤臉上立時露出了笑意，然後她轉身打算指給主子看這小山坡的背面就是那處山泉眼了。
可不想這時，那邊突然傳來了一對男女調笑的聲音：
“呵呵，爺，奴家看你這丹青怕是要畫不能成了。”
“呵，蕊兒小妖精，還不是你盡會勾爺，害得爺失了分寸？”
聽到這聲音，衛嬤嬤先是一愣，繼而滿眼的不可置信！
他在宮裏伺候了那麼多年，哪會認不出這聲音的主子是誰？！
天啊，她們怎麼會撞上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