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昏暗，燈影搖曳，人羣熙熙攘攘，酒肆嘈雜一片。
“小二！滿上！滿上！”
叮呤哐啷倒出的福石，稀里嘩啦滾了一桌。
這回鄭城南可不幹了，操起的手還真想甩羅樹南兩巴掌，咣的一聲，拳頭最後還是砸在了檯面之上。
“樹南，還幹你個大頭鬼！給兄弟再說一遍，你能幹！你拽！丫丫的，嘴巴刷乾淨點！再說一遍，這福石，哥們幾個用來給你幹嘛的？還不是給你打點用的，難道還真的得忘了一乾二淨了。
至於那個啥？夏千雪！她背上是啥？你背上是啥！奶奶的，我們呀！”
看他一副癱成爛泥的鬼樣子，城南腦門之上青筋直跳，這氣啊噌噌直冒，堵在那口就是要真踹他兩腳的時候，最後還是被身後的廟東給一把拉住了。
“動動動！腦子裏就只有動手啊！樹南哥，我敬您，但這福石都是咱們一個籮筐一個籮筐壘下的。去宗門可不給，幾個臭皮考官留下點夥計費。還有那什麼，左右打點一下準習分配，找一個好點跟着。
哥，是！您比我們全地洞裏的都有能力，都厲害。但這準習也有三六九等，混不得！”
“煩死了！你們倆，好吵！喝酒！小二，人哪去了！”
“樹南，聽到沒有呀！”
“咕咚！兄弟們，幹！咕嚕咚——”
“哎，兄弟咋辦，實在是弄不醒他。”
“這麼要喝，那就喝個死算了！”
“死丫丫的，喝，是吧！好，這麼要喝，那索性大家統統喝個痛快唄！”
“對對對，不喝白不喝，別浪費了！”
吵吵鬧鬧的聲音，二位瞅着沒救了，所以和他一起擺爛了。可不又重新廝混在了一起，嘻嘻哈哈，一起喝了個稀裏糊塗，酩酊大醉。
“嗯？歐尼醬呢……哥哥！”
爭執不下的三者，一聲銀鈴般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眼前還沒板凳高的小女孩，一身油膩膩衣衫，雙手泡得通紅，垂下的長髮落着水漬滴答流下，隱約間摻雜着一些奇怪的殘渣。
“笨蛋！三個笨蛋！怎麼又來了！老闆娘告訴我，我哥又跑到店裏瞎胡鬧，這不，前兩個月剛鬧騰過一次。哥，還有你倆！怎麼又來了？”
愣住的三人，混亂不清的腦子，進門竟然忘了看店名，一聲酒嗝還真忘了這家店鋪，就是羅樹南他家小妹打零工的對方。
“去去去，小蘭來啦。你哥是客人，別忘了。”
“那個……哥哥，回家吧。”
“去去去，好吵，你丫丫的，快回去！”
通紅的眼圈，小女孩一甩髮梢，扭身離去。
“小蘭！再來四套餐具！那邊地擦擦！”
“走了！”
醉意剛剛上涌的二人，望着小跑而去的她。
“樹南，小蘭她……”
“走了好，哈哈……”
晃盪的身子，迷糊的視線，從酒桌上拽過的兩大酒盞，一仰頭咕咚咕咚直接灌了下去。
“來都來了，照顧老闆娘消費了，兄弟們給我一起喝！”
“樹南！”
“樹南！”
愣住的兩人見着勸也不回，拉也拉不回的架勢，索性放開了肚皮。
“一起喝吧！這日子沒法過了!”
咕咚咕咚，又是三大杯！
無話不談，互相扯呼的，罵罵咧咧的語氣，比起一旁慶功吆喝的修士們顯得畫風迥異。
漸漸地酒肆之中開始了沉寂，歡慶打鬧過後四周的修士們紛紛散場，而那三人也越發沉困，沒多久便倒在了桌案之上。
嘩嘩是打掃聲，叮叮咣咣那是金屬碰撞聲，呲啦啦這會桌椅自己動了起來。
將桌上倒伏的酒盞收拾進籮筐，櫃檯之後的老闆娘看着店堂中忙碌的小小身影，不禁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小蘭，可以了！剩下這點明天來做就行。今天要不早點走吧，你還得將那三個……算了！要不留下店裏吧。”
“謝謝您，等小蘭收拾好，就將他們帶回去。老闆，添麻煩了。哥他那幾塊爛石頭……夠嗎？”
“這……咳咳！夠了！足夠了。早些回去吧，從這回那地方可是得走四五條街呢。”
“謝謝，不過不用了。”
小蘭很感激地看向了門外不遠處，剛剛在這慶功後今日散夥的修士們，是從城外礦牀回來。
同樣是出自那犄角格拉的他們，可巧裝原石的斗車卸空了之後，無處存放所幸拉到了這裏。
她一番詢問，反正他們明早還會出發，也得拉回去修整檢查一番，就索性借給了她。店鋪黑沉下的明流石燈，老闆娘打了一聲招呼後，就閉鎖了櫃檯轉身上樓，順便封上了門版。
幹完所有工作，昏暗的後半夜，月色漸漸褪去。霧氣升騰，淅淅瀝瀝的小雨不期而至，小小的身影，撐起淋漓來回忙碌着。
努力拖着三個死沉的傢伙，還有留在一地的冰冷棍棒們，來來回回幾趟，總算都堆砌到了斗車之上。
叮鈴咣咣的斗車，被淋溼的臉龐，滴答着汗水和雨水，精心用靈力包裹住了整個斗車，不禁引得宗門守夜巡邏的修士不由駐足圍觀。
看了一會兒，又匆匆地當作夜間值守的樂子相互訴說了起來，不一會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的燈影晃過她的身邊，斗車向着那邊廂沒有燈火，最爲暗沉的犄角旮旯緩緩推去。
來來回回又是十幾趟，總算是將這仨人全都拉了回去。
翌日，滿滿的陽光，穿過了木板的縫隙灑進了屋子之中，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位於嘉蘭城西北的偏僻小角落，柴木堆砌的木房子層層疊疊，搖搖欲墜。有別於那些大道兩側，街巷兩邊那些堅實的石砌建築。
木條交錯，沒有瓦片，堆砌而成的茅草屋，只有僅剩的幾根腐朽原木支撐着。
背部不適的瘙癢感，突然聞到了野草芳香還有肉香的味道，一瞬間驚醒的羅樹南，搔癢着後背翻身而起。
他甩了甩有些麻木的雙手，晃盪的視線，昨夜殘存的記憶，讓他有些詫異。照例，他這會應該在路邊的哪個臭水溝翻身而起，那纔是正理與日常。
他叫羅樹南，一個幸運的，生活在邊境小城貧民窟中的，底層修士而已。
“哥哥。”
柔柔女聲輕輕傳來，伴隨着吱吱嘎嘎聲，踏着地上數個草堆鋪就的地面，少女急跑來，一股腦兒撲到了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