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陳飛只是覺得荒謬至極。
南境神州雖然實際上也是修行者在掌控，但是卻不曾有此等觀念啊，哪一個修行者不是從凡人修煉來的？
說凡人是螻蟻，和說自己的祖宗是蟲子有什麼區別？
長公主洛檸取下了那面鬼臉面具，將自己的絕世容顏展現出來。
“我知道你善良，不忍心那城主一家露宿街頭，所以就只要了一間房。”洛檸掩嘴輕笑。
有關係嗎？
陳飛一臉疑惑，這城主府雖然不大，但是房間還是很多的。
他覺得洛檸這女人有所圖。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上仙，小人給您送熱水。”
陳飛開門，卻見到一個婦人跪在地上，身後帶着幾個下人，同樣跪倒在地。
“起來，我不是什麼上仙。”
幾個下人捧着一個巨大的木桶進入房間，就放在房間正中，隨後一桶桶熱水倒入其中。
忽然，陳飛看見了那婦人身後躲着一個小姑娘。
看樣子也就六七歲，扎着兩個羊角辮，甚是可愛。
“來。”
見到這個小丫頭，陳飛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因爲這丫頭的眼睛很純淨，使得陳飛心中的戾氣也減少了幾分。
直接從儲物法器之中取出了一枚夜明珠遞給了那小丫頭。
“啊！”
那婦人直接拉着那小丫頭再次跪在了地上。
小丫頭年紀小，一臉懵懂迷茫。
而跪在地上的婦人則是滿臉惶恐：“上仙饒命，小孩子不懂事，請上仙放過她。”
陳飛還要說什麼。
卻被洛檸攔住，洛檸直接一揮手道：“走吧，沒你們的事了。”
“謝上仙，謝上仙！”
婦人帶着下人和那小丫頭離去，小丫頭幾步一回頭，盯着陳飛手中的夜明珠，眼裏滿是好奇憧憬。
“到底怎麼回事？”陳飛看向洛檸，這一切太過反常。
“我和你說了，這裏是西漠靈州，不是南境神州，這裏凡人如螻蟻，你對他們太好會讓他們害怕的。”
“這裏的人世世代代都不敢與所謂的上仙走得太近。”
“因爲稍有不慎，甚至多看一眼，就會全家沒命的。”
洛檸嘆息一聲。
“我十三歲那年隨着妖神宮的一位長輩去了一趟天極山，路上經過一座人類的大城，就因爲那城中有一個小男孩，多看了一眼一位‘美麗’的仙女。”
“結果就使得那仙女的伴侶大怒，當着全城人的面生生扣了那小男孩的眼睛。”
“那小男孩的年紀和今天你逗的那個小丫頭差不多大。”
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就算多看幾眼女人，能有什麼想法？
陳飛聽聞大怒：“反了！他是畜生嗎？”
洛檸搖了搖頭：“畜生不如。”
“我是半妖，即便是我都看不下去，所以我忍不住阻止，結果惹了大禍。”
洛檸一邊說着一邊開始寬衣解帶，一點也沒有在意近在咫尺的陳飛。
彷彿已經習以爲常了一般。
“我的舉動讓那仙人很沒面子，但是我背後是妖神宮，還有護法跟隨，所以他不能對我怎樣，然後他屠了整座城。”
“那一年我十三歲，那慘絕人寰的一幕我一直記到現在。”
“我害死了整座城的人。”
陳飛猛然捏緊了雙拳，有火光閃爍。
水聲傳來。
陳飛下意識擡頭看一眼，卻只見到一片白花花落入水中。
只是此刻他完全沒有旖旎之感。
“西漠靈州爲什麼如此？”
洛檸泡在水中：“因爲在西漠靈州，人族是下等種族。”
沒等陳飛繼續詢問，洛檸已經道：“西漠靈州在四片大州之中最爲神祕詭異，這裏有一個種族，外形上與人族相差無幾。”
“但是流着的血卻是藍色的，他們天生便可修行，有些人就和妖獸一般，生來便有天賦神通。”
“他們將自己稱爲仙族人。”
陳飛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祕密。
“在西漠靈州，人族是不允許修行的，只有高高在上的七大勢力，可以賦予人族修行的權力，如果擅自修行被發現，會被處以極刑。”
仙族人？也就是說那日所見的骨大人也是仙族人了。
陳飛想到了蒼雲城的雪舞。
她的祖上便是西漠靈州的人，掌握有強大的蠱術。
難道也是仙族人，可是雪舞的血是紅的啊？
洛檸繼續道：“妖獸半妖的地位要低於仙族人，但是比人族也要高上許多。”
無法修行。
便意味着西漠靈州的人族永遠沒有反抗和翻身的可能。
“爲什麼不走呢？”
“怎麼走？西漠靈州大得很！普通凡人沒有修爲在身，想要安然走出西漠靈州，簡直是做夢。”
“隨便碰到一個有一點修爲的高手，都能將他們撕碎。”
“而且沒見過外面天空的人，便只能一輩子活在自己的天空之下。”
陳飛嘆息。
這是事實，他陳飛走出了天火城，甚至走出了南境神州。
可是有多少和他同齡之人，早早便子承父業，在天火城娶妻生子，然後做着小買賣，賣上一輩子炊餅。
他們的父輩從小就告訴他們長大之後要留在天火城賣炊餅。
所以有些人甚至從來就沒有生出過要走出天火城的念頭。
陳飛心中悲哀。
洛檸卻道：“別想了，你是來救人的，西漠靈州人族的悲哀已經延續了幾萬年了，不是你能改變的。”
“過來幫我擦擦背。”
這種事陳飛不是做了第一次了，早就習以爲常了。
沒有什麼顧慮直接走了過去。
可是手剛剛伸到水裏，便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南國皇宮。
不是灑滿了花瓣的溫泉。
這地方連水都極爲珍貴，誰會給你撒花瓣啊？但是那桶裏的水卻是真的清澈見底。
水裏的風景一覽無餘。
“好看嗎？”洛檸突然靠近了陳飛，對着陳飛的臉上吹了一口熱氣。
吐氣如蘭。
陳飛不是那些未經世事的小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