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
遠處的虛空再次被人撕扯開，陳青山劍袍染血，肩膀之上扛着一個人從其中走了出來。
剛一邁出虛空，看見眼前的一切便愣在了原地。
“這……”
然後他看向了陳飛：“好小子，你有點東西啊。”
他自然知道這一切謀劃都是出自陳飛之手。
砰——
陳青山將肩膀之上扛着的人扔在了死人堆中。
陸長空一見此人，身體明顯是顫抖了一下，眼神也變得不同了。
“你……你殺了她？”
陳青山輕笑：“不殺她難道還要留着她給你當媳婦嗎？”
陸長空沒有在意陳青山的調侃，而是咬着牙看着那具屍體，然後將自己的斷臂交給了陳飛：“陳飛，幫我拿一下。”
他從空中落下，一步一個踉蹌地向着那具屍體而去。
不知道是因爲之前受了傷，還是因爲腳下的屍體太多，陸長空走得極慢。
所有人都注視着陸長空。
終於，這個活了不知道幾萬年的老人來到了那具屍體之前，緩緩蹲了下去。
然後輕輕用手幫着那具屍體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
“呵……”
陸長空只笑了一聲，便硬生生止住了，一道道水汽從他臉上升起，他用法力蒸乾了眼中的淚水。
地上躺着的正是柳胭脂。
陸長空曾經心愛的女人。
只不過死了之後，她沒有了那魅惑衆生的面貌，此刻面容蒼老，滿臉皺紋，頭髮也是一片雪白。
“原來……原來……”
陸長空蹲在地上掙扎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這句話。
陳青山看着陸長空那佝僂的身影，突然皺緊了眉頭。
“陸……”陳青山剛要說什麼，卻被青雲攔住。
陸長空看着柳胭脂胸口的劍傷，淡淡地道：“很好，一劍斷了性命，沒有受什麼苦。”
然後他竟然單手將柳胭脂抱了起來，隨即道：“青雲，皓月，我累了，餘下的事交給你們，天黑之前將一切處理好來見我。”
“是，師兄。”
下一刻陸長空騰空而起，消失在了懸劍崖深處。
皓月看着陸長空的背影，滿眼的心酸。
“我殺錯了？”陳青山問道。
青雲嘆息一聲：“這麼多年，其實師兄心裏還是放不下她。”
陳青山緊蹙眉頭：“難怪他突破不了。”
……
懸劍崖深處，山谷之中有一座封閉了很久的小院，這裏外面被法陣阻攔着，除了陸長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其中。
此刻陸長空抱着柳胭脂進入了小院之內。
就那麼呆呆地坐在那座小木屋之前。
“這座院子是當年你到懸劍崖的時候，住過的院子，這間屋子你走之後，我修繕過很多次。”
“幾萬年了，它不曾被灰塵掩蓋。”
“你當年棄我而去，騙了我懸劍崖的絕世劍譜，讓我成爲了懸劍崖的笑話，你知道嗎柳胭脂……”
“老夫……長空從來沒有恨過你……”
直到此刻，陸長空終於繃不住了，淚水滂沱而下。
這個巔峯劍尊，這個劍斬萬人的至強者，這個一宗老祖，這個活了幾萬年的老前輩！
此刻竟然哭得像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柳胭脂是陸長空愛上的第一個姑娘，也是最後一個。
當年柳胭脂接近陸長空確實是有所圖的，後來離陸長空而去，到今日要將陸長空逼上死路。
按理說陸長空該很她！
甚至將她碎屍萬段。
但是他就是做不到，當愛比恨深的時候，那無關緊要的恨便沒有意義了。
愛恨情仇說起來最是簡單，經歷過之後才懂得，最是深奧啊。
陸長空捧起了柳胭脂的臉，終於說出了之前在人前沒有說出的那句話：“原來你老了以後長這個樣子啊，老婆子……”
當年說好的白頭偕老，如今兩人皆是白頭，卻陰陽兩隔了。
眼前畫面一幅幅閃過，陸長空忍着自己內心如絞肉一般的疼痛，捧着柳胭脂臉的手漸漸散發光芒。
柳胭脂的容貌在陸長空靈氣的作用下緩緩變得年輕起來。
而這個時候，陸長空的面貌也開始變得年輕起來。
就像是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知你最是在意這張臉……胭脂，走吧，體面地離開這個世界，若是下輩子有緣再相聚，求你……”
“求你……別再騙我了。”
“我等不了第三世啊！”
在陸長空靈氣的作用下，柳胭脂的身體漸漸變得虛幻起來，最後化爲了一片光雨飄散在了山谷之間。
陸長空起身，站在小院之內，仰頭看着那些飄散的光雨，嘴角帶笑，眼中帶淚。
嘩啦——
身後的那座矗立了幾萬年的小木屋突然倒塌，木板也化爲了木屑。
風吹過。
柳胭脂化成的光雨不見了。
木屋化成的木屑也不見了。
……
懸劍崖之前。
所有人同時看向懸劍崖深處，在那裏一道燦然金光沖天而起，久久不散。
陳青山嘆息一聲：“這麼多年，原來他的心魔是柳胭脂啊。”
“三十三階，世界之巔。”
“這最後一階的心魔埋得也最深。”
陸長空終於突破到了至尊三十三階，其實他之前一直都是三十二階。
只不過外人不知道而已。
至尊三十三，一步一登天！
這最後一步，陸長空今日纔算是走完。
九頭獅子與陳飛並肩而立。
“不懂，那女人欺騙了他，如今還要殺他徒子徒孫，滅了他的宗門傳承，他怎麼還對那女人如此情深，這不是腦袋有問題嗎？”
陳飛嘆息一聲：“只能說當年的愛太深了。”
“愛？弱者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九頭獅子不屑地道。
陳飛沒有反駁，而是點了點頭，實力弱是弱，心裏脆弱也是弱。
青雲突然長嘆一聲道：“其實當年師兄和柳胭脂之間的事，說不清的，柳胭脂今日要滅了懸劍崖，恐怕也和當年之事有關。”
“後來柳胭脂變成如此樣子，也和當年之事脫不開關係。”
“我聽聞當年柳胭脂曾經想要讓師兄隨她而去，師兄卻放棄了。”
陳青山道：“爲了劍主之位？”
青雲點頭。
“所以當年到底是誰負了誰，我們不是當事人，便別替他們操心了，師兄心魔終破，登上三十三階之位，該替他高興是真的。”
隨後青雲突然喊道：“懸劍崖所屬聽令，救治傷者，打掃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