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對方爲什麼說“也”，她說什麼告白的話了嗎？接着蘇淺想到了昨天碧瀾餐廳那通電話，忙着蘇楊的情況，她差點忘了。
所以剛剛對方的回答，就是當時她沒掛斷電話，簡詹言要說的話。
開車的蘇淺先是切了一聲，然後嘴角微微勾起，輕聲哼起歌的她，心情也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蘇淺買了蘇楊平日裏愛喫的糕點，到了研究所待了大概十來分鐘，小包子就醒了。
蘇楊看起來情緒不怎麼高，他坐上車看着街道兩邊的景色，突然開口說道：“媽媽，我想看看咱們以前住的老房子行嗎？”
“好。”蘇淺開車拐了個彎，往曾經住的小區開去。
這個小區實在是太破了，上個月牆體開裂，政府判定爲危房，住戶全部都撤離了。
判定危房的雖然只有一棟樓，但其他樓樓齡也很老了，所以住戶們一併撤離。
現在小區內空無一人，據說下半年會推倒重建。
判定危樓的不是蘇淺他們住的那棟，這個樓前年加固過，所以上來看一眼不會有危險，經過蘇淺認真評估後，對很是期待的兒子道：“媽媽領你上去。”
蘇楊眉眼彎彎嗯了一聲，這是他醒來後，露出的第一個笑臉。
關於以前老房子的記憶，對大蘇楊來說並不多，到後來甚至母親的形象都有些模糊了。
可在確診病情那晚，他卻夢見老房子。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鼻間能聞到媽媽養得薄荷花味，耳邊傳來媽媽的聲音：小楊，媽媽給你蒸了雞蛋羹，快起來喫。
那一刻，蘇楊突然覺得絕症並不可怕，自己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媽媽了？他只是遺憾沒能報仇而已。
想法並非虛妄，再度睜眼，他真的見到了媽媽。
“怎麼了，小楊，哭什麼？來媽媽抱抱。”
來到之前住過的樓層，蘇淺剛想回頭告訴蘇楊說沒有門可以進去看，就見兒子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
“媽媽，我好想你嗚嗚嗚嗚”
聽到媽媽的關心，蘇楊摟着蘇淺哭得更大聲了。
小時候的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總會想起媽媽，即便腦子裏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但他記得媽媽身上像太陽的味道。
弟弟妹妹問過他爲什麼那麼喜歡曬太陽，他忘了當時找了什麼藉口，他只是想媽媽了。
所有人都說媽媽是壞的，到最後他也不敢提了，彷彿即便心裏想媽媽，都是一件壞事，會對不起所有人。
可是他真的想媽媽啊……
一個孩子想媽媽有什麼錯呢，他卻從來不敢表現出來。
這段時間他在媽媽的身邊真的很幸福，可這種幸福不屬於他，他在另一個蘇楊的體內，這本就是不屬於常理的事情。
他渴望母愛，卻不能剝奪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小蘇楊還傻傻地叫他弟弟爲他擔憂，他不想傷害他。
一直躲避不出來，不僅是對自己行爲的不確定性，對自己重活一次的自我懷疑，還有一點就是他在恐懼。
心裏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近了，什麼近了？離開的時間近了。
“乖乖不哭了，有媽媽在呢，有什麼不開心告訴媽媽，媽媽幫寶貝解決好不好？”
“小楊，媽媽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你是媽媽的寶貝，遇見什麼事情都不用怕知不知道?”
蘇淺說着安慰的話，手掌輕輕拍着兒子的後背，聽着兒子壓抑的哭聲，她眼睛忍不住泛酸，最後也跟着流起淚來。
“媽媽不哭。”蘇楊聽到媽媽帶着哭意的聲音，他看向蘇淺，然後擡起小手給蘇淺擦着眼淚。
“小楊不哭媽媽就不哭。”蘇淺掏出手帕，擦着蘇楊滿是淚水的臉蛋。
母子倆互相擦拭的動作，在破舊的樓梯間，彷彿時間都放慢了。
“好啦，小楊不是要看看以前住過的地方嗎，媽媽剛剛在門口看到了，裏面都擺設都沒有變呢，咱們快去看看~”
蘇淺調整心情，告訴自己是媽媽，不能讓孩子擔心自己。
母子倆進了他們住了五年的屋子，蘇淺搬走後沒多久，小區就成危房了，小區的住戶就都搬走了，房子沒有人租，房東把防盜門都卸下拉走了。
屋內的裝飾和以前一樣，貼着的牆紙上面滿是灰塵，仍能看到爲蘇楊畫着的身高線。
“小楊，看，這是你兩歲的身高，兩歲半到這裏，然後是三歲四歲……”
“這個陽臺是你最愛呆的地方，因爲能夠聽到樓上電視的聲音……”
“那個星星小花還是你貼的呢，你非要貼在廚房櫃子裏，說要藏起來自己看……”
蘇淺說房間內關於母子倆人的快樂時光，明明是原主的記憶，但在她心裏，就是自己親自發生過的一樣。
蘇楊聽得認真，來到這個世界，蘇楊發現事情和他記憶中不一樣，但唯有一處是相同的，那就是在老房子裏的生活。
聽着蘇淺講着他兒時的事情，蘇楊很確定，在自己的世界這些也一定發生過。
但媽媽死了，所以沒人知道，也沒有人講給他聽，耳邊聽着媽媽的輕聲細語，蘇楊心裏滿滿的幸福。
沒回到父親身邊之前，雖然日子過得很苦，但他很快樂，所謂的日子苦也都是別人說的，他根本一點感受不到。
因爲媽媽會把最好的給他，不曾短了他喫穿用度。
即便姥姥對他百般嫌棄，也都是刀子嘴，他小時候不怕還會頂着話。
但凡姥姥真的對他不好，小時候的自己肯定唯唯諾諾，不敢和姥姥有任何反駁的話語，姥姥的嫌棄在表面，所以小時候的他有恃無恐，清楚姥姥不會把他怎麼樣。
後來在父親那邊百般收斂，何嘗不是他心裏清楚，這裏和他曾經的家不一樣。
看兒子願意聽，蘇淺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來的時候天空大亮，現在太陽快落山了。
小區廢舊後，院子裏的路燈也不開了，蘇淺便和蘇楊說先回去，下次想來趕在白日再來。
蘇楊說好，牽着蘇淺的手往外走時，他突然開口道：“媽媽，我和你說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離奇的事，你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