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祭堂大門被撞開,一行人狼狽的跑了進來。
村祠由兩部分組成,外面一個大露臺,是平時村民議事的地方,另外則是祭堂,供奉着歷代先祖牌位。
“該死的!剛纔那是什麼鬼東西!?”
“看到它們衣服的顏色了嗎?不會又是血衣吧!”
“能讓血衣忌憚的只有血衣,又是兩隻啊,難怪周宗師進了這裏,就失去了聯繫。”
“完了,全都完了……”
一羣人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他們看不到絲毫活下去的希望。
原本,衆人在進入祠堂大門擺脫了女鬼後,就不打算再深入了。
可不久前,再生變故。
黑暗中傳來一陣嗚咽,一個嘴巴被縫起來的啞巴女人在哭,她的哭聲無比淒厲,衆人忍不住聽得入了神,甚至想上前,去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這時一陣陰風從他們背後刮過,一個隊友便扯着嗓子慘叫了起來。
一羣人從哭聲中回過神,就見到那個隊友下身一片血肉模糊,他的一條腿不見了。
黑暗中,一個一瘸一拐的老人抱着什麼東西跑得飛快。
一羣人都嚇懵了,反應過來後,心底一陣發毛,明白這地方肯定是不能待了,於是他們又想往外跑。
然而黑暗中一羣舉着壽衣的人影再度出現,虎視眈眈。
雖然他們的恐怖程度肯定不如祠堂中身體殘缺的鬼,可對於一羣新手陰差來說,區別卻不大,左右都是死。
於是趙小東當機立斷,帶着一羣人衝進了祭堂,做着最後的掙扎。
此時,有人跪在地上,兩手抱頭,痛苦的嗚咽着,有人抓着隊友的手,企圖尋求一絲安慰,可對方也抖得厲害,有人打開手機看着親人的照片,不停喊着對不起。
他們經歷過嚴格訓練,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露出這種種極端情緒的。
然而這個老村,對於一羣才從訓練營中走出的新手陰差而言,實在太過恐怖,遠遠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
就連趙小東也失去了冷靜。
他舉着手電衝進祭堂,急迫的翻找着什麼,嘴裏發瘋似的自語着。
“不會的,不會的,這世界上不該有解不開的局。”
“一定是我忽略了什麼,一定是我忽略了什麼……”
“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一個個牌位被他打翻。
突然,他找到了什麼東西,那是一本佈滿灰塵的冊子,記載了村裏曾發生的一些大事。
趙小東顫抖着將其翻開。
“甲子年,冬,村西第十六戶趙寡婦不守婦道,亂嚼舌根,當任村長罰其縫嘴之刑。”
“甲戌年,冬,村東王老二不經批准,嫁女於鄰村,村長教誨,死不知改,還於半夜竊自逃村,斷其一腿,處死其女,以示警醒。”
“丁丑年……”
“庚申年,春,村東第七戶,孫老三家長女突發頑疾,渾身長滿紅斑,村長出診,發現是惡咒纏身,當驅逐出村,避災免禍。”
“翌日,村口大會,孫老三大鬧,青壯阻攔,不慎將其打成殘疾,一家潑皮,愚婦自掛,愚女投井,悲乎。”
看到這裏,趙小東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明白了一切,井中女鬼並非這座村子裏一切詭事的源頭,她一隻堂堂血衣,居然也只是這村子數之不盡的“惡”當中,簡單的一環。
而這些惡貫滿盈的事件。
在村子近百年的歷史中,足有七八個。
他不敢想象,若是其中每一個受害者都成了血衣的話,這座老村,該會有多恐怖!
“原來我一直以來都錯了。”
“世上的確有無法解開的局,若是實力不足,任你七竅玲瓏,一旦入局,也只能是被捏死的螞蟻!”
趙小東這一刻,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手機上亮起一條信息,顯示那位宗師加快了速度,再有幾十秒就能趕到這裏,然而他卻沒有絲毫的欣喜。
這樣一個恐怖的老村,宗師來了,連個浪花都翻不起!
“村裏血衣或許比我之前判斷的還要多,六七隻都不無可能,宗師大人請回吧,代我們向父母說一聲對不起,只能下輩子再盡孝了!”
他剛發完這條消息,便看到那位宗師朝這裏趕來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這……”
趙小東神情複雜,愣了半晌:“明知必死而悍不畏死,只爲了同伴,爲了信仰嗎?此生爲陰曹一員,無憾了。”
他喃喃一句,突然若有所感的扭過頭,就發現祭堂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眼眶是兩個血洞的瞎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其餘人也發現了不對勁。
哭嚎、低語剎那停下,只能聽到彼此沉重的喘息聲。
“拼了!管它是什麼鬼東西!”
“直接鬼噬吧!”
“橫豎是個死,拼盡一切,老子也要咬一塊肉下來!”
這裏已經沒地方可跑了,衆人在徹底的絕境之下,反而被激發了兇性。
“呵呵呵~~”
一陣怪笑響起。
那個瞎子身形突然一點點拔高,案臺上幾根蠟燭“嘭”的一下燃燒起來,鮮紅的火光照亮了黑暗。
“這……!”
“這……是個……什麼怪物!?”
原本鼓起勇氣的衆人,在看到眼前一幕後,徹底被嚇傻。
瞎子身體不斷拔高,他後面是一個瘸子,再之後是先前的女啞巴,後面還有一個耳朵被挖去的中年漢子……
一個接着一個。
七個身體殘缺的人,拼合成了一條人體蜈蚣!
肩膀和前面一人的胯部相連,手腳密密麻麻,七顆腦袋上,寫滿了麻木和死寂。
蜈蚣不斷扭動,衣衫鮮紅,散發出難以想象的恐怖氣息。
它們手裏還抓着一具殘缺的屍體,正是衆人熟悉的周宗師,他渾身血肉模糊,正被人體蜈蚣上的一張張臉,不斷啃噬……
一名名陰差無力的跪倒在地。
他們已經無法判斷這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只知道對方一個眼神,自己就失去了渾身力氣,升不起絲毫抵抗的心思。
“該死啊!!”
“東子!”
楊志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唯有趙小東在朝前走去,他的皮膚上出現了很多裂紋,每一步都滴答着鮮血,身軀在一點點崩潰,明顯承受着莫大的壓力。
“精於算計,不如強大的實力。”
“我趙小東發誓,下輩子,一定要拼盡一切變強,足以庇護身邊人!”
他的雙眼被黑色佔據,臉上出現一道道詭異紋路,身上的生人氣息正在一點點斂去,這是鬼噬的前兆!
他其實明白,在這個怪物面前,鬼噬毫無作用。
但這是趙小東最後的掙扎。
死,也要濺對方一身血!
“不要!!”
奮不顧死的同伴,彷彿從噩夢中走出的怪物,鮮紅的燭火搖曳,混亂的囈語在耳邊響起。
一羣跪倒在地上的新手陰差,發出了最絕望的低吼。
眼前的人體蜈蚣不斷扭曲,這個由深山老村中世代累積的“惡”組合而成的怪物,一點點伏下身,臉上帶着麻木森然的笑意,注視着一羣活人。
一羣陰差身體上壓力越來越大,皮膚開裂,鮮血滲出。
彷彿有一隻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們心臟。
血管裏傳來跳動聲。
一張張臉愈發惶恐,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要炸了!
“砰”
一柄大錘從天而降,砸碎了祭堂屋頂,橫亙在人體蜈蚣,和幾乎徹底失去人性的趙小東面前。
幾道身影出現在場間。
面對恐怖無比的人體蜈蚣,他們一張張臉上,竟滿是從容。
一個男人正不斷往身上套着紙壽衣,嘴裏還念念叨叨:“這死人穿過的衣服,穿起來是涼快……”
熟悉的聲音。
讓楊志、趙茜,以及鬼噬中的趙小東,齊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