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黑着臉看向趙娃子，“趙娃子，我家阿鬱就坐在這兒，沒惹你吧！”
小孩子嘛，對於大人總有一股莫名的畏懼，趙娃子臉上囂張的表情瞬變，看着都要哭出來一樣。
“王奶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告訴我爸媽。”
要是讓他爸媽知道自己欺負人，指定得挨一頓打。
王奶奶本來氣得不行，看着他哭喪的臉又心軟了，只能嘆了一口氣，“那你給我家阿鬱道個歉。”
等趙娃子道了歉，王奶奶才帶着林清鬱回了屋，給手上的傷口上藥。
上完藥之後，王奶奶叮囑道，“阿鬱，這兩天傷口可不能碰水哦，不然很疼的。下次我得把你照顧好，不能讓人再欺負咯。”
說完，她就要起身去放東西，卻聽到一個小如蚊蠅的聲音，“謝謝奶奶。”
王奶奶動作一頓，反應過來之後臉上掛着笑容，“誒，不用謝，乖寶，再叫一聲奶奶？”
林清鬱擡頭看她，猶豫了一會兒，又乖乖地叫了一聲奶奶。
之後的日子裏，林清鬱說話的頻率越來越多了，雖然依然沉默寡言，但比以前好太多。
不僅如此，臉上都多了一些肉，本來消瘦的臉頰變得圓潤起來，自然的紅暈出現在臉上，整個人也比剛來那會兒更陽光了。
如果可以，林清鬱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
這天，王奶奶打算去縣城裏買東西，將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詢問送自己出來的乖寶，“阿鬱，要和奶奶一起去嗎？”
林清鬱似乎反應了一會兒，才微微歪頭，問道，“可以嗎？”
“當然了！”王奶奶樂呵呵一笑，把院裏的大門一關，牽着林清鬱的小手，就一同坐上了去縣城的車。
說起來，這麼幾年了，林清鬱似乎只在村子裏逛過，縣城裏還沒去。
倒也不是王奶奶不帶他去，只是第一次詢問的時候，感受到林清鬱抗拒的態度，就沒再提過了。
現在好不容易好點了，她得讓林清鬱出去走走。
縣城很熱鬧，行人車輛都很多，王奶奶走在外面，把林清鬱護在裏面，免得有車碰到他。
一路上，林清鬱都很乖，不僅不會吵着要什麼零食玩具，還幫忙拿東西。
只是在回來的時候，林清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對面的一個棉花糖攤位上。
雖然只是停了幾秒，又收回了視線，卻逃不過一直在觀察他情況的王奶奶。
平時的時候，王奶奶買了東西就回去了，現在帶了孩子，遲一些也沒什麼關係。
她微微彎腰，輕聲問道，“阿鬱，要不要喫棉花糖？”
林清鬱剛想拒絕，就聽見對方直接戳穿自己，“奶奶剛纔看到阿鬱在看那邊哦，想喫就給奶奶說，奶奶身上還有錢。”
王奶奶是希望他跟自己要東西的，什麼都好，只要在自己承受範圍內，都會盡量滿足他。
林清鬱本來不打算要，但注意到奶奶期待的眼神，他猶豫了幾秒，點點頭，“要。”
棉花糖攤就在對面，離得不遠，等車的位置也離得很近，王奶奶就樂呵呵地讓他在這裏等自己，把東西看好，跑到對面去買東西。
買好之後，王奶奶手裏舉着一個小貓形狀的棉花糖，笑眯眯地向林清鬱走了過來。
林清鬱被她的笑容感染，跟着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下一秒，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嘭！”
“滋——”
隨着一個尖銳的剎車聲響起，周圍的人發出一聲驚呼，驚訝地看着突然發生的這一幕。
剛纔還笑着看向林清鬱的奶奶，現在正躺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手裏的棉花糖早已因爲衝撞力，落在了地上，小貓的形狀已經消失了。
林清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的馬路上沒有動靜的奶奶，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但他還是在那些圍起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之前，跑到了奶奶身邊，想看看她的情況，卻無從下手。
突然，林清鬱擡頭，看向前面站着的一個男人，淺藍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讓人覺得呼吸困難。
在男人還沒想明白那是什麼的時候，就聽見這小孩兒低啞地對自己說了一聲，“打120。”
他反應過來，趕緊拿出手機撥打120，說了這裏的情況。
林清鬱看着出氣多進氣少的奶奶，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感情，只是眼裏多了些迷茫無措。
但是他自己能感覺到，自己現在呼吸有些困難，嗓子似乎也發不出聲音。
救護車來了之後，把林清鬱一起帶到了醫院裏。
急救室外，林清鬱一個9歲的孩子，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等着。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手術室的燈滅了之後，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了。
醫生出來之後，看了看外面，只看到一個小孩兒，微微皺眉，“家屬呢？”
林清鬱走到他面前，低低地說了一聲，“我。”
“你家大人呢？”醫生有些生氣，出了車禍，怎麼就一個小孩子在這兒，一個大人都沒有。
“沒有大人。”林清鬱擡頭，靜靜地看着醫生，“醫生叔叔，我奶奶，怎麼樣了？”
醫生面色有些不忍，卻還是將裏面人的情況說了出來，“小朋友，我們盡力了。”
在這句話說出來之前，林清鬱其實就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心被揪得生疼，他以爲自己會難過地哭出來。
但在聽到結果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情緒好像都消失了。
醫院的燈明明很亮，溫度也不低，他卻覺得自己身處黑暗，身體有些發冷。
醫生接下來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只是愣愣地看着手術室，似乎想要透過緊閉的門看到裏面的奶奶。
等奶奶的屍體被推出來之後，林清鬱緊緊地跟在病牀後面，看着被白布蓋住的人，回憶着奶奶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