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銘對於可能的苗人們對於自己的反應其實也有預測,比如說懼怕,或者說仇恨,果不其然,他們在相見的時候,張銘度一一從中看了出來,前者或許性情比較軟弱,後者或許性情比較桀驁的,但是都一樣,張銘並不在乎他們的看法。

    倒是大族長表現出來的態度讓張銘有了幾分興趣,很顯然,這個傢伙並非是對於自己的身份無動於衷,否則,也不至於在王霜介紹自己的身份的那一瞬間頓時瞳孔一縮,張銘十分肯定這一點。

    但是這個傢伙不簡單的地方正在於雖然說有了反應,但卻能夠將自己的反應壓縮在一個層次上,而不是徹頭徹尾得將其表達出來,和他那些同族不太一樣。如果說,在長沙國的官場,喜怒不形於色算是一門必修課的話,那麼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位大族長都可以從這門必修課當中入門及格了。

    而且更進一步的是,這個傢伙竟然滿臉堆笑地企圖上千討好自己。他的童年生活在苗族當中,所以對於苗語,自然也是他的母語,他的父親,雖然是長沙人,但是長期生活在邊境,對於苗人的生活習慣,語言風俗,自然也沒什麼可以不適應的。

    自然也就造成了這位大族長空有長啥人後裔的身份,但是隻看外在的話,卻很難看得出這一點來。

    他講着一口拗口的長沙話,這是夏話的一種方言,可能他其實也只能懂得這一種語言,說話十分僵硬,更大的可能是在之前刻意練習過了,顯然,他也不是對此沒有準備的,畢竟已經是花費了很多的代價去討好胖子了。

    當然,這也跟他個人能力有關,說胖子收禮,胖子也不是誰的禮都敢收的。收禮辦事,這也是官場自古以來不變的一環,彼此之間的人情往來需要靠此,甚至都算不上是一種黑暗或者齷齪的現象,更像是一種官場文化。

    但是胖子身爲貴族出身,對於銅臭味上身從來都是抱有幾分警惕的,也萬分防備會有人將這樣的一頂帽子給他栽到了頭上,讓他無法自處;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只要他還想要在這個名利場當中維持着和他人的關係,從而反作用於自己,是自己能夠從中得到絕多的好處,那麼他就不可能不融入其中。

    但是其中的選擇,卻又跟諸多貴族一樣——比方說有些人,他的能力和資質已經足夠,只不過就是缺乏人的一次推力,那麼或許胖子就可以提供這個方便給他,從中得到利益,網羅黨羽,這樣於己於人都有好處,這纔是貴族辦事的風範。

    胖子如今是將這一套做法給用到了大族長的身上了,大族長也是心知肚明,或許他已經從中得到了什麼暗號,也許還沒能夠完全理解,但這都是小事,只要他在這個環境地下混,那麼總有一天還是要知道的。

    一陣寒暄過後,張銘將自己的視線移到了其他的苗人族長的身上,自然也不能夠冷落了太多人。如果說對於苗人族長當中的少數個體進行特別關注的話,或許能夠得到苗人內部的一些挑撥離間的作用,但是如果說真的做的過了,那麼苗人可能會因此心生不滿,從而讓他們的行爲得到一定的變數,如此一來,豈非是得不償失?

    只不過其他的苗人族長都讓張銘大失所望了,或者說,能夠像是那位大族長這麼上道的人物終歸還是少數,這些族長接觸到張銘的視線,要麼就是躲躲閃閃,要麼就是露出激動的神色,似乎是要擇人而噬一般,讓張銘心中毫無波動,甚至有些想笑,自然也很難將這些人記掛在自己的心上。

    首腦人物見過了面,其他跟隨而來的大小官員自然也不能夠閒着,給予了者幫苗人熱情接待,雖然當中有一些小插曲,但是一來在張銘這尊殺神坐鎮的情況下,不管是哪一個族長,是憤怒的,還是懦弱的,都必須給予這樣一個強者足夠的尊重,他們也不能夠放心張銘這樣一尊殺神的存在而肆無忌憚。

    當然,這樣隆重的歡迎,和從頭到尾的一些複雜繁瑣讓他們眼花繚亂,看也看不懂的典禮,也讓他們感受到受寵若驚的意思,心態自然而然地也就放鬆了下來,不會再一直緊繃繃的。

    其實這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畢竟人到了這個地步,就自然會去想:“既然長啥人花費了這麼多功夫來給自己做迎接,還怎麼可能輕輕易易地將自己等人宰殺掉了呢?那豈不是白費功夫!”

    既然如此,雙方歡喜自然也就成了題中應有之義。一行人在華溝待了兩日,直到傳去江陵的關於此事的完整報告,和準備協同投降的苗人族長上京的申請,它們的批覆統統傳達到了華溝之後,他們纔打算上京。

    這兩日間,這些沒見過多大市面的苗人族長自然也是在專門人員的陪同之下講華溝轉了個遍。雖然是在邊境,比較殘破,但是華溝畢竟還是一郡治所,其繁華,跟內地自然是比不了,也不過是一個殘破一般的小縣城,但是如果跟在大澤當中擇地而居,樹立營寨的苗人比起來,真可謂是人間天堂了,還真是讓一些胸無大志的苗人族長好好舒爽了一番,甚至有些沒心沒肺的人還會以爲——就算是和長啥人求和了,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伴隨着對於上述幾件事情的批覆到來的,還有對於相關人員的封賞。這一次的封賞自然是極其豐厚的,讓每個人都得到喜笑顏開的喜悅,升官的升官,得到爵位的,也是賺足了榮耀,還有更多的人,比方說使節團當中的諸位,自然也得到了足夠自己身份和功績的封賞,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但是真的到手了,自然是喜不自勝。

    也正因此,對於苗人的態度,自然又更加好了一些,也讓這些苗人一個個地更有積分樂不思蜀的感覺,就算是那些胸腔當中滿懷着仇恨嗎的苗人族長,此種情況之下,也不免感受到了自己意志消沉了幾分,沒有之前那種瘋狂的想法了。

    至於封賞,其實是除了張銘之外的,這也是國朝的慣例。張銘的功勞纔是這場戰爭當中主要的,所以他也就能夠得到最多的好處,那麼爲了平衡僚屬之間的關係,也不會輕易將這些封賞展露在其他人的面前。

    過去就要因爲這種事情產生矛盾的,所以國朝的上層也自然生出了幾分警惕和經驗,所以在這種情況之下,張銘的極盡榮寵,必須得到國都當中才能夠揭曉。

    但是同時大家自然之道的是,張銘此次一去,恐怕也不會輕易回來了,因爲如果封賞仍在張陵的話,根本不必此番周折,在這裏另外宣佈也就是了,非得是要回到國都去,才需要這般鄭重其事,並且讓這麼多人摸不着頭腦。

    一時之間,自然張銘又是接到了許多接待,名爲挽留,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只不過是還想要再拉拉關係罷了,但是張銘身份特殊,也沒多少人敢將他拉入官場的大泥潭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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