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本來是邊排着。
鎮北侯下意識就要轉身。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容離厲聲喊了一句，“父親，向前走，莫要轉身！”
鎮北侯想起了小糰子的話，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倒是聽了容離的沒有轉身。
後面的聲音依舊傳來，“救命啊，堂堂侯爺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救命——”
鎮北侯心裏天人交戰着。
鎮北侯看一眼容離，算了算了，就聽兒子的吧，要不然，阿離又該生氣了。
就在父子倆騎馬經過以後。
只聽到了身後撲通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商家掛在三樓上的牌匾撲通一聲掉了下來，厚重的牌匾落地的一瞬間便摔得支離破碎。
鎮北侯心裏咯噔一下。
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這他孃的也太神了！”
旁邊的容離微微的蹙了蹙眉頭，少年老成的說道，“父親，謹言慎行，阿墨和燦燦年紀小，容易鸚鵡學舌，所以父親日後還是要多多注意，省得孩子們學了去了。”
鎮北侯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悻悻的說道，“我知曉了，我以後說話會三思而後行，對了阿離，皇上這次將挖心案交給你和大理寺卿一起審理，這就是擺明了之後想要重你的意思。
父親想提醒你的是，趁着這段時間，你需要好好想一想，究竟自己想要從文還是從武，若是想要從文，就按照你皇舅舅給你安排的道路來走，若是想要從武，父親會帶你立軍功，最好讓你承襲爵位和軍隊。”
鎮北侯思索的很是周到。
這也是容離目前面臨的。
容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容離心裏其實並沒有很熱衷，他只是按照一條中規中矩的路在走，很多時候，容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
外人都說容離優秀，說容離文武雙全，而容離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在這個位置上，享受到了一些其他人無法享受到的權勢，而在權勢之下，他可以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接受到更好的夫子的教授而已。
歸根結底。
是容離現在所處的位置，推着容離向前走。
可究竟要走到何處，究竟終點是什麼，目標是什麼，容離沒有考慮過。
大概是看出了兒子的猶豫。
鎮北侯雖然糙。
但是在家人的事情上，還是有些敏感。
鎮北侯彎起脣角笑了笑，“不瞞你說，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沒有你厲害，也就能端端正正的寫出自己的名字來，不知道自己將來該幹什麼，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可我見到了你娘，你爺爺奶奶告訴我，如果想娶長公主，要麼科舉考試考取功名，要麼金戈鐵馬取得軍功，否則僅僅憑藉世子的虛身份，長公主也看不上，所以我纔開始了我這一生的戎馬生涯。
而現在的你，比當時的我優秀多了，阿離，你要知道，就算我對家裏的小崽子的本事，至今依舊持以懷疑的態度，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小崽子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小崽子的這些本事，如果無法遇到一個可以全然照拂她的靠山和依仗，這就是小崽子的原罪。
怎麼說呢？大概就像是羽毛豔麗的小鳥兒，越是好看的，越是出類拔萃的，太顯眼了，就越是容易被人抓起來關到籠子裏，成爲觀賞的寵物，所以，你想要護住一個可以抓鬼的小崽子，你就必須要讓自己羽翼豐滿，足以對抗所有。”
阿離若有所思。
夾雜在其中的情緒，還有一絲的詫異。
因爲容離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鎮北侯竟然會想到了這一層，而且這一層，的確是容離現在需要明白的。
容離笑了笑，眼神熠熠閃過，，話音一轉，卻是問道，“父親，既然當初……如此喜歡母親，現在又爲何和母親之間處到了這番田地？”
鎮北侯微微擡頭看着湛黑的天空，“爲父也不知道，大概……陰差陽錯吧。”
要是放在之前。
這樣讓人臉紅的問題，鎮北侯絕對不會在自己兒子面前回答。
但今天氣氛到了這裏。
鎮北侯心裏也有些觸動，對於容離的問題，鎮北侯認真的回答說道，“自然，爲父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母親，除了你母親之外的任何女人，爲父從來不曾注意過。”
只可惜……
兩人之間磋磨太久了。
久到……
他已經不知道要想出什麼辦法來彌補兩人之間的裂縫。
好像每次想要彌補的時候都會把對方越推越遠，中間的裂縫也會越來越大。
如果強硬的想要修補裂縫。
可能兩個人都會掉進這深山裂谷中，粉身碎骨。
容離側目，看了一眼鎮北侯，“父親，母親這人性格剛強，輕易不會服軟，但是母親有個致命的弱點，是喫軟不喫硬。”
鎮北侯：“……”
說完之後。
容離便策馬揚鞭，少年騎着高頭大馬，肆意的奔跑在無人的街道上，馬蹄陣陣，頭頂上偶爾響起貓頭鷹的叫聲，鎮北侯隨在後面忽然哈哈大笑，“不愧是老子的兒子，心裏還是向着老子的哈哈哈——”
笑完之後。
鎮北侯一臉茫然的摸了摸後腦勺，“他孃的，明明是老子的主場，老子又讓這崽子給帶着話茬子跑了！”
——
長公主帶着小糰子睡覺。
小糰子窩在長公主的懷裏，長公主的身上都軟軟的，小糰子好像掉入了棉花堆裏。
在長公主的輕拍下，小糰子很快就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小糰子又做夢了。
“東西南北中爺爺，我們又見面啦。”
“你可來了，快過來，給我們捶捶背。”
“……”
小糰子乖乖的走過去，擡起小拳頭挨個捶背，就像彈琵琶一樣，從第一個彈到最後一個，再從最後一個返回到第一個，“東西南北中爺爺，燦燦可以上學堂啦！”
五個小老頭聞言，立刻一改懶散散的樣子，坐正了身子。
五個人嘰嘰咕咕了一會兒——
“咱們當時幸虧只給這小糰子看了道教和抓鬼的書。”
“是啊，要不然這小糰子現在便博覽羣書，去了學堂，還不得讓那些孩子自閉了？”
“沒錯，要是五歲小崽子參加科舉考試拿了第一名，考生都要排隊去跳護城河了。”
“善哉善哉，這是不是相當於我們救了成千上萬考生的命，巨大功德這不是來了？”
“低調，低調，低調！”
小糰子跑到五個人的中間，“東西南北中爺爺，你們又在偷偷摸摸說什麼呀？還有，你們認識不認識一個穿着白衣服的姨母和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伯伯？他們說我可以見到我孃的，但是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夢到過她們，我懷疑我遇到騙子啦。”
五個小老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沒錯，那一黑一白就是大騙子！”
小糰子一聽。
小臉蛋立刻耷拉了下來，一點都不開心了，“所以說姨母和伯伯說可以見到孃親是假的？是騙燦燦的嘛？”
“哎呦喂，小崽子，你先別哭，當然不是騙你的，爺爺跟你說，你好好抓鬼，等功德夠了，到時候可以直闖閻羅殿，根本不用黑白無常帶你去見，你自己就可以去了，順便偷個生死簿，誰跟你好你就讓他活到一千歲，誰跟你不好你就讓他當場嗝屁，豈不是美滋滋兒——”
“對！老東說的沒錯，黑白那兩個玩意兒，純粹的玩忽職守，本來應該自己做的事情，現在硬生生的分給了你一半，明明現在你可以跟他們平起平坐，他們還要把你當成小奴隸，咱們不鳥他們，你要翻身做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