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怎麼突然問起了廢太子之事?”
林安成清了清嗓子,開始胡謅:
“剛纔老哥來之前,我曾無意間在這藏經閣的一本經書中發現了一封書信,可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突然出現的覺明搶走並銷燬了。不過,在被其搶走之前,我剛好在信中掃到了廢太子的名號……”
“老弟此言當真?”鄭廣進突然瞪大了眼睛,激動地雙手扶住林安成的臂膀。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真的。”
“沒想到這小小郭北縣,竟還藏着這樣一條大魚!”鄭廣進兩眼發光,“老弟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要是真能抓住廢太子餘黨,那我們哥倆可是要飛黃騰達啦!”
林安成輕咳一聲,連忙問道:
“老哥,當年廢太子謀反到底是什麼情況?”
鄭廣進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確認沒人後才道:
“老弟,此事涉及皇室隱祕,我可以跟你講,但你千萬別外傳。
“老哥放心,我曉得輕重。”
“嗯。其實此事要從二十年前大周與南詔國的那場大戰說起,老弟你應該聽說過那場戰爭吧?”
“不錯。”林安成並不費勁就找出了原主的這段記憶,“據記載,當年大周神武軍大敗南詔軍,長驅直入上千裏,最終攻克南詔都城,俘虜南詔王,逼迫其割地千里,俯首稱臣。”
鄭廣進呵呵一笑,道:“那老弟可知道,當年統領神武軍獲此大勝的人是誰?”
“難道不是神武將軍左定方?”
“確是神武將軍,不過,你可知當年神武將軍大破南詔軍,正要乘勝追擊,覆滅南詔國的關鍵時刻,爲何突然被一道金牌召回?”
林安成眉頭一皺:“莫非……陛下不信任神武將軍?”
鄭廣進搖了搖頭:“神武將軍立下如此大功,受些忌憚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那也不該在南詔國覆滅在即的關鍵時刻,臨陣換將啊!”
確實。
按照常理來說,等神武軍徹底覆滅南詔國後,再收軍權纔是穩妥之舉。
如此急不可耐,簡直是在羞辱神武將軍。
而且也誤了軍國大事,讓南詔國獲得喘息之機,殘存至今。
“不知這其中有何隱祕?”
鄭廣進神祕一笑,道:
“老弟可知當年一戰,神武軍的監軍是何人?”
林安成聞言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莫非是廢太子?”
“正是廢太子!”鄭廣進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廢太子謀反被誅後,所有人對其都諱莫如深,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如今竟已經沒人知道當年他也是攻破南詔國都城的功臣之一了。”
“難道神武軍也參與了廢太子謀反?”
“這個就難說了。當年攻破南詔國都城,俘獲南詔王后,廢太子卻在這時突然離開神武軍,返回京城向陛下獻俘報捷。可誰也沒想到,他獻俘報捷是假,藉此謀反纔是真!
“事情敗露後,廢太子當場被誅,還在南詔國的神武將軍也一道金牌召回。不過,似乎陛下認爲神武將軍並沒有參與謀反,仍然加封其爲平詔侯,還將德慶公主下嫁,堪稱恩寵有加。”
說到這裏,鄭廣進卻嘴角上翹,嗤笑道:“但從此之後,神武將軍就再也沒能返回軍中,二十年過去了,不知如今的神武軍中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位戰無不勝的平詔侯。所以說,當年廢太子之事,就算此人沒有直接參與,但也因此徹底失去了聖眷。”
“那廢太子當年爲何謀反?”
“據說是因爲其東宮之位受到威脅。所以廢太子纔會急不可耐地返回京城,意圖挽回局面。或許後來發現陛下決心已定,這才鋌而走險。”
林安成眉頭一皺,疑惑道:“廢太子剛在前線獲得大勝,陛下爲何要換太子?”
“因爲廢太子隨軍出征的那一年,楊皇后薨了!而後繼位的許皇后,則是梁王的生母,據說陛下便因此有了讓梁王入主東宮之意。”
林安成知道,現如今的太子,正是當初的梁王。
不過,他仍然覺得這裏面有些問題。
就算廢太子的東宮之位不穩,他也不該在那個時候急匆匆返回京城啊。
仗還沒打完,就拋下軍隊,去爭奪東宮之位,這簡直稱得上是政治自殺。
就算皇帝原先還只是猶豫要不要換太子,等他這麼一折騰,恐怕直接就下定決心了。
當然,或許自己想多了,當年的事情或許很簡單,那個廢太子就是這麼愚蠢。
這樣看來,聶之炳當初就是在神武軍中遇見的廢太子,並假死成爲其祕密心腹。
神武軍中像聶之炳這樣的人或許還有不少,廢太子謀反應該就是動用的這股力量,也正因此,皇帝纔會對神武將軍心生忌憚,奪了其軍權。
林安成收了收心神,又問道:
“那當年廢太子謀反一案,可有漏網之魚?”
“有。廢太子的兩個兒子,不見了。”
“這兩個孩子當時多大?”
“一個四歲,另一個剛出生。”
林安成回想起慧空和尚的面容,發現如果那兩個孩子還活着,二十年後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個年紀。
莫非慧空就是其中一個孩子?
所以他報復聶家的原因,是因爲聶之炳背叛了廢太子?
鄭廣進見林安成陷入沉思,搓着手問道:
“老弟,你莫非真的有廢太子餘黨的線索?”
“有的只是那封在經書裏發現的信而已。”林安成不動聲色道,“或許廢太子餘黨真的跟白匪牽扯在一起了,如果真是如此,應該能從覺明和尚口中問出些東西。”
“好!我這就去連夜審問那覺明!”鄭廣進一拍手掌,幹勁十足道。
說完他便大步走出藏經閣,沒一會兒,就傳來粗豪的喝呼聲,讓內衛和衙役動作快一點,將所有人和證物都押回衙門。
林安成低着頭跟在後面,心思重重。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重要東西。
其實整個案件到現在爲止已經基本水落石出了。
再加上覺明的落網,林安成已經有足夠的把握爲聶小倩翻案了。
但他心中卻總覺得這個案件仍有些古怪。
首先,慧空要報復聶家,以他表現出來的實力,根本不必如此麻煩,直接殺上門去就好了。
根本沒必要殺一個與此事毫無關聯的趙縣令。
也沒有必要又是僞造礬書,又是殺黃平,又找來甲冑強弩來嫁禍聶家。
對方的所作所爲好像是非要借用官府的力量來毀滅聶家。
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而且,這樣還會暴露他自己廢太子餘黨的身份。
其次,廢太子謀反一事早就塵埃落定了,若聶之炳是背叛者,爲何廢太子餘黨要等到二十年後才報復聶家?
還有覺明,明知董家已經暴露,爲何不跑?
……
此時夕陽將落未落,絢爛的餘暉將林安成的半邊臉映得通紅。
他心思重重地走出雲慶寺,在門前停下。
門上的碩大圓銅釘被擦得鋥亮,恍若銅鏡,林安成甚至能在其上看清自己的面容。
畢竟剛穿越沒多久,他又不怎麼照鏡子,所以對於自己現在的這副面容還有些不習慣,剛纔還差點以爲是別……
轟!
林安成腦中轟然炸響,眼神中流露出無可隱藏的驚駭!
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那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關鍵點。
所有的線索,都能被它串聯起來。
所有的疑惑,都能因此而得到解釋。
所有的古怪,也都因爲這個真相而變得合理。
只是這個真相,是那麼的驚悚,那麼的不可思議,讓林安成忍不住地渾身戰慄。
啪!
剛好在他身邊經過的鄭廣進沒注意到異常,依然親熱地拍了拍其肩膀,笑道:
“林老弟,快走吧,咱倆晚上再受些累,看看能不能從這些禿驢口中問出些什麼。”
林安成緩緩轉身,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出現異樣:
“鄭老哥,我今日實在是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也行。老弟你這些天殫精竭慮,確實該歇歇了。你回去吧,要是問出了什麼,我會派人通知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