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還是神武軍中一校尉,隨着大軍攻入南詔國都城永昌,城破之際,卻突然燃起大火,火勢極大,將整個南詔王宮和大半個永昌城付之一炬,十幾萬人就此喪命,若不是神武將軍下令救火,恐怕整個永昌城都要成爲一片廢墟。

    “據倖存的南詔人稱,這火是南詔國王下令放的,他見城破在即,無力迴天,便要燒了永昌城以示決不投降。

    “可笑的是,這位要拉着全城人自焚的國王,自己卻躲在王宮地下室中避過了大火,後被神武軍俘獲。

    “經過審問,這位國王才老實交代,原來他放火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爲了進行一場祭祀!”

    “祭祀?”林安成倒吸一口涼氣,被這個南詔國王的瘋狂舉動嚇到了。

    “不錯。”濟本平和的目光中也罕見地流露出憤怒,“據他所言,南詔王室世代傳承着一件沉睡中的神物,若是能將足夠多的活人焚燒獻祭,便可喚醒神物,獲得世間無敵的力量。

    “幾百年來,南詔王室其實曾多次用活人祭祀,試圖喚醒神物,但無一不失敗。他們猜測,或許是因爲獻祭的人數還不夠多,但又不清楚究竟需要多少人。最多的一次,王室曾將上萬無辜的南詔百姓活活燒死,以祭祀神物。

    “不過,這種邪惡的祭祀儀式哪怕是王室也不敢大張旗鼓地進行,若是要獻祭更多的百姓,將很難再保密。此事一旦泄露,南詔王室恐怕也難以應對沸騰的民怨。

    “而且,經過一次次的失敗,也有人開始懷疑,所謂的神物祭祀一說根本就是假的。

    “因此,南詔王室也就漸漸放棄了這項血腥的祭祀實驗。

    “直到二十年前神武軍攻破永昌城,南詔王在絕望之下,纔想要獻祭整個王城以博取一線生機。”

    聽到這裏,林安成忍不住去看濟本的眉心:“這麼說,他成功了?”

    濟本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成功了一半。”

    “一半?”

    “是的。神物甦醒了,卻沒有讓南詔王獲得世間無敵的力量。它們似乎有自己的意識,根本沒有幫助將其喚醒的南詔王。或許它們已經看不上這位國破在即的國王,也或許它們清楚自己也無法對抗如日中天的神武軍。”

    “它們?”林安成神色一動。

    “對,南詔王室傳承的神物,其實是兩隻青色豎眼。”

    “那另一隻在哪?”林安成連忙問道,同時心中卻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在前太子身上。”

    果然!

    林安成終於想通了之前的一個疑惑:

    “這麼說,前太子突然返京的真正原因,其實是這兩隻青色豎眼?”

    “不錯。這兩隻青色豎眼甦醒之後,便會選擇寄生之人。此物喜陽,因此最合適的寄生體,便是純陽命格之人,貧僧正是純陽命格,這纔有了這第三隻眼。”

    “所以前太子也是純陽命格?”

    “不。前太子不是。”濟本卻搖頭道,“另一隻青眼寄生前太子,其實是因爲他乃是身具氣運之人。”

    “氣運?”

    “民心所望,便是氣運所在。”濟本解釋道,“此物除了陽氣,還喜歡吸食氣運之力。南詔國破,氣運消散,南詔王又不是純陽命格,所以青眼纔會棄之如敝履,而找上了前太子和貧僧。

    “被寄生後,我們才發現,此物會暗中影響神志,蠱惑我們獻祭更多的活人,來助其徹底復甦。

    “意識到此物的邪惡本性後,我們曾試圖將其去除,但卻力有未逮。無奈之下,太子才匆匆返京,想要請求陛下召集大周神異之士,將此邪物鎮壓。

    “可沒想到,援助沒能求到,卻等來了謀反之罪,滅門之禍。”

    林安成心中一動:“莫非是有人圖謀這青眼,才污衊太子?”

    “或許是吧。”

    “當年知道這青眼存在的,除了太子和大師,還有誰?”

    “神武將軍左定方知道,進京之後,太子曾面見陛下,也已經將此事告知。”

    林安成摸了摸下巴,覺得恐怕就是皇帝搞的鬼。

    但問題是,皇帝爲何要殺自己兒子一家?

    如果皇帝想要這青眼,直接索要就行了,太子估計還巴不得將這邪物趕緊送走吧。

    莫非……這青眼還隱藏了什麼大祕密,而皇帝剛好知道?

    爲了這個祕密,他甚至能狠下心殺了自己兒子一家。

    林安成越想越覺得這青眼詭異至極,危險至極,便問道:

    “大師,這二十年來,您可曾找出鎮壓這邪物的辦法?”

    “說來慚愧,貧僧與之纏鬥了二十載,卻依然無法徹底將其鎮壓,所以這麼多年來,只敢躲在這荒寺之中,苦熬時光。而且因爲被此物吸取了太多陽氣,貧僧的壽元也漸漸耗盡。

    “原本覺明便是想等貧僧死後再取走此物,可沒想到,他居然改了主意。或許是姜施主的到來讓慧空起了心思,又或許是他們認爲貧僧已經油盡燈枯,可以一戰。總之,他們等不及了,纔有了昨夜一戰。

    “也多虧了這一戰,覺明在陰差陽錯之下,反倒助了貧僧一臂之力,將此邪物鎮壓!今後,只要此物不得活人祭祀,便不會再有興風作浪之患。

    “如此,貧僧也可放心圓寂了……”

    聽到這裏,剛剛纔鬆了口氣的林安成心中一驚:“大師何出此言……”

    “二叔!您莫要說這種話!”聶小倩也紅了眼眶。

    濟本卻神色安詳,淡然道:

    “貧僧此生所負甚多,得以歸西也是一種解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何必執着。而且,能在死前鎮壓邪物,若是能再找到所託之人,貧僧再無所求。”

    林安成聞言嚇了一跳,顧不得傷悲,連忙問道:

    “大師,您所謂的所託之人……是何意?”

    果然,就見濟本目光溫和的看着林安成:

    “此物雖然已被暫時鎮壓,但未免將來落入妖邪之手,重啓祭祀將其喚醒,所以需要一個合適的守護之人。不知姜施主可願擔此大任?”

    林安成頓時心中發毛,遲疑道:

    “大師,此物真的已經被鎮壓了嗎?小子不如您心志堅定,若是被其蠱惑了,豈不是壞了大事……”

    “姜施主莫要擔心。此物雖然還能發出些許囈語,但只要平心正念,置若罔聞便可安然無恙。”

    “那它會不會吸取我的陽氣?”

    “會,但作爲純陽命格之人,姜施主陽氣充足,只要不過多使用此物力量,便不會有多少影響。”

    “我可以動用它的力量?”林安成精神一振,想到之前濟本那毀天滅地般的一擊,心中終於不再那般牴觸。

    “不錯。但姜施主需謹慎使用,畢竟這會消耗你的壽元,而且還會讓封印鬆動。”

    林安成臉色一僵。

    濟本見狀,笑道:

    “此物對姜施主還有一大好處。”

    “什麼?”

    “姜施主是大周皇室嫡系血脈,身具大氣運,此物能助你煉化氣運之力,加速武道修行。”

    這下林安成終於心動了。

    因爲按照聶之浩所言,若是按部就班地修煉,他此生恐怕將停留在武道九品,除非有大機緣——

    莫非這個詭異的青色豎眼,就是自己的機緣?

    咳咳,機緣什麼的其實真的無所謂,主要是想要守護蒼生。

    一念至此,林安成終於心一橫道: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大師如此信任,那我也不能讓您失望。”

    “善哉善哉,姜施主果然是大勇大善之人。既如此,貧僧這就先送施主神魂歸位,畢竟你未修魂道,若是神魂離體太久,肉身恐將衰敗。”

    說着,濟本大手一揮,就將林安成和聶小倩攝入袈裟之中,隨後化作一道流光,飄然而去。

    三人走後,荒寺中那棵枯朽的白楊樹忽地裂開一道縫隙,走出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嫗。

    只見她噗通一聲跪倒,手捧滿地的枯草殘花,哭嚎道:

    “你們這些所謂的高僧大德,張口慈悲爲懷,閉口普度衆生,卻何曾顧過我們這些草木精的死活!小蒿,小桑,小梅……你們死得好慘吶!不過不用擔心,我必將爲你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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