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聊齋審死官 >70 鄒秉義
    出乎林安成的意料,這位英睿伯居然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比起叱吒沙場的將軍,他更像是個滿腹經文的書生。

    而且他身體似乎也不太好,如今已經開春,天氣漸暖,他居然還裹得嚴嚴實實,像是久病未愈。

    但就這麼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英睿伯一出場,剛纔還囂張無比,肆意怒罵,視一衆捕快如無物的邵雲飛,卻立刻失聲了。

    他整個人傻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那個緩緩走來的江州都指揮使。

    “怎麼?都已經不認識我了?”鄒秉義笑得溫文爾雅,語氣頗爲滄桑。

    “伯,伯爺。”邵雲飛居然哽咽了。

    “你早該來找我的,咳咳咳咳。”鄒秉義說着便咳嗽了起來。

    “雲飛怎敢連累伯爺。”邵雲飛語氣突然變得無比悲憤,“而且伯爺,您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就是衝着我們這些神武軍舊將來的!

    “自從侯爺和您離開後,他們就開始着手對付我們,清理我們!二十年來,兄弟們被調離,被遣散,被貶謫,被打壓……您回去看看,如今的神武軍哪裏還有多少熟悉面孔了?

    “如今的神武軍,還是當年的神武軍嗎!”

    “咳咳咳……”鄒秉義咳嗽得更厲害了,“雲飛啊,當初我調你來江州,你不該拒絕的。”

    “我不走!”邵雲飛梗着脖子道,“我生是神武軍的人,死是神武軍的鬼!他們要我走,我偏不走!我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膽量讓我死在軍中!

    “可沒想到啊,他們居然盯上了我的弟弟!當年鄉試三千多名考生,爲何偏偏就我那弟弟的位置被調換了?還有我那父親,他究竟是怎麼死的?真是進京途中死於盜匪之手嗎?

    “他們若是衝着我來,我什麼都不怕,接着就是。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碰我的家人!

    “伯爺,你說說,我該不該殺人!”

    “該。”鄒秉義輕飄飄地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回答。

    林安成也無語了。

    這位英睿伯也太肆無忌憚了吧,這種話居然也敢公開講?

    看來神武軍的驕橫還真是一脈相承的。

    可接下來,鄒秉義卻又搖搖頭,道:

    “但你的做法太蠢了。你該來找我的。”

    聽到這裏,邵雲飛噗通一聲跪倒,向鄒秉義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然後道:

    “伯爺,我若是去找您,恐怕才中了那些人的圈套!您纔是他們盯得最緊的人!

    “雲飛死有餘辜,不敢連累伯爺和諸位神武軍兄弟,只求伯爺能替我照顧老母親。”

    “你放心,老人家我會接回家中照料。還有你弟弟和父親之死,我也會替你查明真相,還他們一個公道。”

    “多謝伯爺!”

    邵雲飛又磕了幾個頭,然後站起身來,朗聲道:

    “神武軍之人,豈可受刑訊之辱!伯爺保重,雲飛去了!”

    說完,便拔出腰間長刀,抹向自己的脖子!

    林安成見狀一驚,連忙叫道:

    “等一下!”

    但邵雲飛死意已決,怎會聽他的勸阻。

    長刀割開喉管,鮮血噴灑而出。

    砰!

    屍體頹然倒地。

    邵母哭嚎着撲了上去,聲聲泣血。

    林安成楞在原地,心中滿是懊惱。

    他本想問問邵雲飛,丁山長之死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沒有見到那位模仿作案的魂修。

    可如今邵雲飛死了,這條線索也斷了。

    “咳咳咳……”鄒秉義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捂嘴的白娟上甚至都滲出了點點猩紅。

    好半晌,他才緩過氣來,命手下將邵雲飛的屍體收殮好,又安撫好邵母。

    隨後,他竟向着林安成走來。

    “你就是林安成?”

    林安成回過神來,連忙俯身行禮:“下官正是,見過伯爺。”

    鄒秉義上下打量了林安成一番,笑道:

    “果然是少年英才!”

    “伯爺謬讚了。”林安成低着頭,有些心虛。

    畢竟邵雲飛可是鄒秉義的手下愛將,就算罪有應得,但自己查明此案也是直接將對方逼上了絕路。

    所以,他覺得這位英睿伯恐怕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好印象。

    誰知,鄒秉義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大人聰明機警,斷案如神,做個縣丞可惜了,不如來江州都司吧,剛好有個副斷事之缺,意下如何?”

    林安成心中一驚,都指揮使司副斷事可是從七品的官,就是不知道這位英睿伯怎麼看上自己了?

    難道此人想讓自己去查當年鄉試邵雲志被調換座位一案?

    還有其父親進京途中被殺一案?

    林安成知道,這兩個案件可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件,牽扯到高層的政治鬥爭,黨派傾軋,根本不是他現在這樣一個小人物有能力去查的。

    而且這些神武軍舊將因爲當年廢太子之事被各種針對打壓,自己若是跟他們攪和在一起,會不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被發現真正身世?

    就在林安成想着該怎麼婉拒之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

    “伯爺,您這就有些不地道了,怎麼搶人搶到我這兒來了。”

    林安成轉頭,就見布政使趙煜正大步走了過來。

    鄒秉義微微一笑:“怎麼?趙大人捨不得?”

    “若是伯爺要的是別人,本官當然不會拒絕。可林縣丞剛剛立下大功,本官事前可是承諾他若是破了此案,便將其提拔爲應天府推官。本官可不想言而無信啊。”

    “咳咳咳……應天府推官啊……”鄒秉義點點頭,似乎覺得這個官確實比自己給的更合適,“既然如此,那本伯就不奪人所愛了。”

    說完,鄒秉義又拍了拍林安成的肩膀,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意:

    “我與你父親也算舊相識,有空的話,可以來都司坐坐。”

    父親認識這位英睿伯?

    但記憶中自己怎麼從未見過此人?

    也從未聽父親提起過此人?

    林安成按下心中疑惑,躬身應道:

    “是,伯爺。”

    鄒秉義也不再多言,便就此離開了。

    同時也帶走了邵雲飛的屍體。

    本來按照規矩,此人作爲這起大案的真兇,是要經府衙和按察使司驗明正身的,但英睿伯要將其帶走,在場也沒人敢阻攔。

    畢竟是伯爺,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接下來,趙煜又將林安成狠狠誇了一遍,並承諾自己會立刻上書吏部,推舉他爲應天府推官。

    林安成自然也是一番謙虛和感謝。

    只是在聽過了邵雲飛的講述後,林安成在面對趙煜時,已經無法保持內心的平靜了,他很想知道,當初邵雲志在貢院被調換座位一事,此人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

    還有邵父去京城告御狀,是否也是此人安排的半路劫殺?

    當然,這些小心思林安成現在還只能潛藏在心底,不敢表露出來。

    一旁的蔡繼松也難得地被趙煜誇了幾句,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花。

    而且,由於內衛司鎮撫使方乙嵬莫名其妙不見了蹤影,蔡繼松也不用擔心被趙煜責罵,更是長出了一口氣。

    一直到衆人收拾完畢,啓程返回應天府,方乙嵬也沒有再出現。

    林安成也是滿心疑惑,那位神祕兮兮的鎮撫使大人到底去哪裏?

    不會躲在哪個地方睡大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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