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表姑娘今日立遺囑了嗎 >第57章 別說什麼忠義兩難全
    夜色侵霜。街上少有人跡。

    繁華的盛京難得早早陷入靜謐。梨園內耀眼的火光噼裏啪啦的發着聲響。

    沈嫿圍着炭盆。給每人賞了塊金元寶。

    “竟不想,那小女娘是揚名天下的崔大公子之女。”

    沈嫿興致平平,卻仍舊問了問。

    “崔大公子很出名嗎?”

    “崔大公子文能聖前辯論,武能奮戰殺敵。沒娶妻前怕是全天下的女娘都前仆後繼。都說崔家二子如玉絕世,崔侯爺不負虛名,女肖父,小郡主模樣難尋,可見大公子絕不會比崔侯爺差分毫。”

    說着,她微微一嘆。

    “可他臨到頭卻娶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娘。世人皆譁然。娘子許是不知,大公子離世時這小郡主尚未出生。自小沒阿爹,小郡主也怪可憐的。”

    沈嫿端起燙好的酒,高傲的翹起小拇指,又吹了吹。

    小酌幾口。

    “這也不難怪闔府上下寵着這小鬼。”

    她垂下眼簾:“也該寵她。”

    驕縱些如何?又有多少女娘有驕縱的資格。

    只要本性不壞,崔韞那種人,又怎捨得將兄長留下來的女兒養廢。

    在一點上,他和沈雉何其相似。只不過在無傷大雅的事上,無非是想讓小女娘過得好些,再好些。

    火光搖曳,沈嫿若有所思。她將藥汁盡數飲下。想到小鬼那股驕縱味,沒忍住笑出了聲。

    倚翠見沈嫿眉宇間的疲態,忙道:“娘子若困了,不若去歇息,奴婢幾人爲您守歲,定然佑您一世平安順遂。”

    沈嫿卻是蹙了蹙眉。

    “我總覺得……”

    她一頓,嗓音漸漸散去。最後化爲無聲。

    “有些不安。”

    這種情緒來的濃烈,消失的也快。她也並未理會,起身緩步朝屋舍而去。

    盥洗一番,上了柔軟不已的榻,沈嫿抱住生母留下的兔兒玩偶,如往常那般,將頭埋了進去,一夜好眠。

    而平時安靜的小巷,在晨曦的一縷光芒平掃大地時,異常的走動吵鬧。

    梨園大,再大的噪音也難以驚動安穩沉睡的沈嫿。等她睡醒起身,剛去小院坐下,就聽有人急促敲門。

    倚翠忙上前。

    是王嫂子。只見她面色凝重。

    “昨兒夜裏,嚴嫂子沒了。”

    倚翠同嚴嫂子沒有交集,可聽的風言風語多了,對這個同公公不清不楚的婦人,到底存一份鄙夷。

    不過,再如何也是一條人命。

    王嫂子擰眉:“嚴家外頭喪幡都掛起來了,這種日子死了人,也實在犯忌諱。”

    “娘子有孕今日莫出去,以免撞見了不吉利。”

    沈嫿微微一愣。

    哦。

    她險些都忘了,她是個死了夫君的可憐婦人。

    王嫂子說着,沒忍住唏噓多舌幾句。

    “她這人雖品行不端,但每次見着人也是客客氣氣。誰料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

    “她剛嫁入嚴家時,逢人就笑,誰曾想不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平素也沒見她有惡疾纏身,要我看,是自個兒沒臉活了,嚴雄也慘,攤上這麼個娘子,眼下卻還能將她的喪事辦的體體面面。”

    今兒一早,還在那哭呢,被她撞見了。

    而嚴父更像個失了魂的。

    實在荒唐。

    別家的事,沈嫿自顧不暇,不會去摻和。

    她身邊伺候的人即便瞧不起嚴嫂子所爲,但都是些規矩的,不會對之進行批判。

    成媽媽經歷過坎坷,遇着事總會多加思量。在王嫂子走了以後。

    “娘子,此事只怕另有隱情。那嚴嫂子昨兒可半點沒尋死的跡象。”

    而且,

    都說嚴雄爲人老實,卻也不盡然。

    別說什麼忠義兩難全,他無法對生父如何。

    要知再老實的男人,也有血性,不能容許枕邊人同別的男子有染。更遑論此人是生父。

    可偏偏,嚴雄唯一發泄只是喝醉酒的打罵。醉醒時,還要給嚴嫂子買傷藥。

    沈嫿嗓音淡淡,是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浮和穩重。

    “嚴嫂子在煙花柳巷待過,那裏的人,一種是看淡生死到自輕自賤,早已習慣了賣身因此隨波逐流,一種是憑着信念用貞潔熬出的出頭之日。”

    沈嫿雖不知嚴嫂子屬於哪一種。

    可再如何,這兩種人都不會無故尋死。

    再艱難的都熬過來了,不是嗎?

    見沈嫿的語氣在篤定不過,凝珠驚愕:“娘子怎知她是煙花柳巷出身?”

    不過,這話一出,便被成媽媽斥。

    “不可多嘴。”

    也不怪她如此,實在正經人家的娘子,是極度忌諱談及這些的。

    不管沈嫿所言真假,亦是她當真知道些什麼,做奴婢的當謹言慎行,甚至力所能及的勸阻,絕不該多問。

    在豐州,娘子就同那口技超絕的笙兒花娘有交情,成媽媽雖覺不妥,但沈嫿不欲多提,她便不多問。

    多問即多錯。

    凝珠連忙住嘴,將頭壓低。

    “這不值當什麼。”

    沈嫿倒真不在意。

    “盛京的煙花之地當屬‘燕歸坊’爲一絕。坊間女子喫喝用度於閨閣娘子無異,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肌膚凝脂,身姿曼妙。”

    “同別的花樓相比,燕歸坊玩的是雅。”

    試問,這樣的花樓,哪個男人不心生嚮往?

    嘗過了這樣的花娘,又怎瞧得起別處的胭脂俗粉。

    沈嫿的視線閃過一瞬間的迷離。

    “我記得……”

    她長長的溢出一口氣。

    神色淡到不能再淡,語氣也沒有半點情緒。

    “燕歸坊的女娘手腕處從進坊起,便要烙一朵嬌豔無比的梅花印記。”

    那日,嚴嫂子的袖子往上滑,無意間,她便瞧見了。幾道傷痕下,那枚熟悉的卻又似噩夢的梅花。

    是啊,又怎麼不是噩夢。

    那是她最恥辱的一段記憶。

    前世,沈瞿同她撕破臉後,特地尋人過來叫她規矩。

    說是規矩,倒不如說是牀事。

    沈瞿要將沈嫿這個繼妹調教好,送去他本該喚一身外祖的州判榻上。

    而尋來的人,便是燕歸坊的教養嬤嬤。

    “娘子身子不好,以老奴看,卻是極好的,男人啊,就喜歡這種柔弱如柳的女娘。”

    “您啊,放心跟着老奴學,可別耍滑頭,恨我的女娘多如牛毛,可伺候的男人多了,各憑本事嚐到甜頭了,回頭都得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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