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表姑娘今日立遺囑了嗎 >第96章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天色尚早。

    木板上的墨漬已乾。

    沈嫿倚靠二樓過道欄杆處,沉靜又嬌弱。她眼眸微顫吞下倚翠送來的藥丸。

    ——咚!咚!

    心臟快速跳動的頻率明顯不正常,讓沈嫿些許不適。

    不等她平復身後便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崔韞在離沈嫿一丈遠停下。他負手立在一處,俊朗疏離又冷淡。

    崔韞身上的官服還不曾褪下。裁剪好的官服越襯的男子如高不可攀的皎間月。

    顯然他是談好了要事,來請沈嫿入內的。

    不等他開口,沈嫿壓下那點不適歡呼一聲。

    “早就餓了,上菜了嗎?”

    崔韞頷首,淡聲道:“那道菌湯已上。”

    沈嫿小步挪上前,對在雅間裏頭聽到的隻字不提,她身後的倚翠抱起木板,緊追而上。

    崔韞的視線落過去。

    困惑問:“這是……”

    沈嫿語氣不乏小興奮。

    “這是我給七皇子準備的。”

    “我特地給他捏造了個身份。侯爺覺得夠慘嗎?”

    她眼巴巴的看着崔韞。女娘在崔韞面前太透明瞭。

    沈嫿的喜怒哀樂一直表於面。許是知曉崔韞對她沒有惡意。而眼下這份歡愉仿若能順着幾丈之外傳遞印到他心口。

    滾燙。

    崔韞喉嚨莫名的幹。

    他經不住的視線從沈嫿小腹停留片刻。而後輕笑:“沈娘子蕙質蘭心。”

    沈嫿是自幼被誇到大的。

    什麼好話她沒聽過,大多都是婆子的恭維。同這種金尊玉貴侯府出身的崔韞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她也免不了得意。

    若是崔韞不看她小腹,讓她想起羞恥之事,那便更得意了。

    她全身毛茸茸的,除了臉和脖頸不曾露出半點肌膚,就連手都在貂毛袖口兜着。

    崔韞不動聲色的收回落在沈嫿身上的餘光。

    他想,若沈嫿身後有尾巴,此刻定然搖的很歡。

    念及此,崔韞眼中閃過點點笑意。

    這塊木板很快也得到姬紇的關注。

    “你這是哪兒來的?”

    不得沈嫿迴應,姬紇便滔滔不絕:“這個手我可是伸了不知幾回了,上回碰見個葬母的,上上回還碰見被丈夫毆打的下堂妻。人間疾苦。我這人最熱心腸,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沈嫿:???

    她艱難的看向姬紇。

    “你就沒想過,那是同一人。”

    姬紇:……?

    “都是賣慘的,我只顧着憐惜了,誰在意她們的臉。”

    姬紇恍然:“所以她前腳毆打被休,後腳就死了娘?早知這般,我就該多給一兩銀子。”

    沈嫿:……

    崔韞冷笑。

    在得知這是送給他時,姬紇炸裂。

    “不是,你讓我去街上乞討?”

    “沈妹妹,我把你當親妹妹,你怎可這般害我?”

    “還有!什麼叫做夫人同小廝跑了,捲走了所有錢財,又用我的名義欠了一屁股債。”

    沈嫿:“這是你的新身份。爲了謀生也無需計較三六九等。再者一件事若步入頂峯,也是憑本事。”

    姬紇黑着臉,氣的嘴角直抽。

    “嗯?養了多年的三個孩子沒一個是我的,她只把和小廝生的帶走了,我還得幫着養另外兩個?”

    沈嫿字正腔圓補充:“不但幫着養,你還得變賣家宅,撫養他們長大成人,再爲尋其生父。”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姬紇聽着都想窒息。

    合着,我就是冤大頭唄!

    沈嫿:“這是何等的大義。想來街上的遊客都要感動三分。”

    姬紇已經不想說話了。要不是這一桌飯菜不用他出錢,他早就甩臉走人了。

    “那爲何準備了兩份?”

    都不用沈嫿回覆,向來食不言寢不語的崔韞沒有溫度道:“好事都得成雙。”

    姬紇:你們這就過分了啊。

    用了膳後,幾人分道揚鑣。

    崔韞去了大理寺處理公務,有姬妄攬下藏花樓的事,他無須過問。

    等他回府,天已大黑。

    陽陵侯府四處掌燈,崔宣氏院子更是亮如白晝。

    “阿孃。”

    崔韞上前請安。

    崔宣氏精神不濟。

    “可用了膳?”

    “在祖父院裏喫的。”

    崔宣氏點了點頭。對着一處出了神。

    “阿孃還在憂心表哥的事?”

    崔宣氏嘆了口氣:“我就沉哥這麼一個嫡侄兒。”

    “你表哥本該不日後便成親的,偏偏宮裏不太平出了事,若是吹鑼打鼓大辦喜事,定然成了衆矢之的,無奈吉時也便一推再推。”

    崔韞沒意外。

    在樂伽出事前他便察覺不對,提前去信告知。

    ——不日後會出事,恐同迎親相撞,表哥這邊若是方便,不若提前完婚。

    宣沉也是個果斷的。

    他壓根沒問什麼事,可見對崔韞萬般信任。

    ——這是最近的吉時了,雖是續絃,可我也不願糟踐人娘子,只能延後。

    這事,也便商討下來。

    崔宣氏:“下一個吉時,是兩月後。”

    崔韞安撫母親:“好事多磨,阿孃不必介懷。”

    你這麼一說,我更擔心了。

    怎麼聽着,兩月後也玄??

    ————

    梨園早就落了鎖。

    凝珠的帕子掉了,正纏着倚翠得空給她繡一塊。

    “好姐姐,我手實在不巧,繡品像是打架似的,實在拿不出手。你是梨園裏頭繡工最好的。”

    倚翠纔不喫她這一套。

    “可別,我還是得娘子點撥的,你是沒見娘子的繡品。”

    倚翠:“上回的百蝶圖設色亮麗,層層暈染細緻逼真。放到外頭,都能招引蝴蝶。”

    她在回憶:“彩蝶百隻姿態各異,可若是懂行卻知,其中繡法各異,四大名繡皆有涉及。其中光是蘇繡便有十餘種針法,針法繁冗極爲考究技藝。”

    沈家繡坊之女自然親得先夫人身教。

    而沈嫿那般耐不住性子的人,帶着繡品卻能坐上一日。

    凝珠倒吸一口氣。

    她本以爲跳舞招蝴蝶是本事,如今一對比,實在不值當什麼。

    繡品到底是有多逼真,這才引來蝴蝶?

    倚翠這一言,莫說凝珠,就連成媽媽都喫驚。

    畢竟,她們從未見沈嫿動過針線。

    其實莫說是他們,就連倚翠都要忘了沈嫿繡花的恬靜嬌柔了。

    只是,自從夫人公子亡故,娘子就不再碰針線了。

    算算,也有三年了。

    而那一副圖,也被娘子親手燒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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