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二十日凌晨,正德帝朱厚照駕崩,享年三十一歲。

    當日,西官廳參將宋贇帶三千人嚴密把守各門。

    京城百姓睡夢間聽到街道上馬匹塔塔聲和吆喝聲,不少人偷偷打開窗戶想看看外面的動靜,聽到有兵丁的大聲斥責聲,急忙關上窗戶。

    “這是怎麼了?街上怎麼有那麼多人,聽聲音還是應該是官兵!”

    一孩子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哇哇大哭,婦人趕緊掀懷讓孩子喫上“糧食”,哄其入睡,然後擔憂地問丈夫。

    “恐怕要變天了!”

    丈夫神色凝重地說道。

    “什麼要變天?你是說有人造.反嗎?”

    婦人驚訝地叫道。

    “小聲點!”

    丈夫立即呵斥道。

    “皇上可能不行了,不是早有傳言皇上病了很長時間嗎?且我們在距離城門不遠處住,你都忘記多長時間沒見過那幫大臣上早朝了嗎?”

    “皇上不上朝已經好多年了!先前他出關在外地一待兩年,還有在豹坊的時候也不怎麼上朝,多正常!”

    婦人不以爲意地說道。

    “婦人之見!湖塗!那是皇上不在乾清宮住,如今皇上已經回來,還在乾清宮住,這一年時間了,一次早朝都沒有,你覺得正常嗎?這麼多人突然出動,除了皇上沒了,不會有別的情況!”

    “皇上沒了,幹嘛要這麼多人上街守城門?”

    “你傻啊!這正德皇帝沒了,別忘了他可是沒有一個兒子,新皇還沒確定,萬一亂起來怎麼辦?肯定要先把守城門,免得出問題!”

    “那……那會不會打起來?”

    婦人有些害怕地說道。

    “應該不會!皇上不在,這朝堂都沒亂,死了大不了再找個朱姓子孫當皇上唄!估計那些人早已選好了,就等着皇上沒了!不過,這種關頭,不會打大仗,內部爭鬥,處置一些人是少不了的!你這些日別帶着孩子出門,家裏有什麼喫的隨意先湊合着,保命要緊,切記,不能出門!”

    丈夫解釋道,然後叮囑婦人不準出門。

    “那麼危險,你……你要幹什麼?你可別出去,俺們娘幾個可是要靠你養活呢,你出了問題我們怎麼辦?”

    婦人看丈夫穿衣服要出去,嚇得差點哭起來。

    “傻婆娘!我能那麼傻,我不出門,到門口看看情況,免得有人趁亂要進咱們院子怎麼辦?亂起來,可是什麼人都有的!”

    丈夫嘿嘿笑道。

    “那……那你拿傢伙事出去,萬一……”

    “嗯,知道了,門口有柄大斧頭,我一會兒拿着出去防身。”

    ……

    通州衛住防。

    江彬剛巡視歸來,簡單洗漱完畢,一菜一酒壺,自斟自飲。

    他神情肅穆,臉色憔悴,於當初在京城時期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江都督,外面好像有人來找你!”

    侍衛長李宗走過來通稟道。

    李宗是江彬最親近的親隨,江彬原先在邊軍的時候就跟着江彬。

    兩人關係很是密切。

    江彬被調到通州後,李宗直接就跟了過來。

    當初因爲朱厚照受傷,江彬被變向懲罰調到通州衛這邊負責駐防工作,他的首先的那邊邊防軍只有1000人跟着他前往通州,其餘都被編入了張永的麾下。

    兵權被奪,還弄到通州這地方,江彬怎會不鬱悶?

    他還想着等皇上傷情好了之後,能夠翻盤將自己調回去,只是這麼長時間了也沒什麼消息。

    如今的他跟京城的消息幾乎斷絕了。

    “誰來了?還有人來找我?”

    江彬不以爲意地問道,在這個地方,他不認爲有什麼重要的人。

    “我也沒看,剛纔過來的兵士通報,我想我剛好過來,就跟您說一聲。”

    李宗過來其實是準備陪江彬喝一杯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外面的兵士已經領了一個人過來。

    “都督,宗哥!”

    那人剛到門口看到江彬兩人就喊道。

    “你……”

    江彬和李宗看到來人,驚訝地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跳起來。

    ……

    正德皇上朱厚照駕崩當日。

    內閣傳遺旨諭內外文武羣臣曰:

    “朕疾彌留,儲嗣未建。朕皇考親弟興獻王長子厚熙年已長成,賢明仁孝,倫序當立。已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於宗廟,請於慈壽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廟,君臨天下。”

    正式確定興王朱厚熙爲新一任大明皇帝。

    太監張永、武定侯郭勳、安邊伯許泰、尚書王憲等人實現京師戒嚴。

    “閣老,真的就好選興王?”

    前一日夜間,顧鼎臣展開楊廷和遞過來的密詔,還是不確定地問道。

    他們對這個新興王瞭解太少了。

    只知道常年寄養在道觀,聽說腦子還有些……

    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聽話些。

    聽說他倒是挺能生,如今已經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想想這樣也好,如果他實在不行,他有兒子,到時候不至於太麻煩……

    顧鼎臣看看楊廷和的臉色,知道這也是楊閣老多方考慮的結果。

    他們也多方考慮這個繼承人的問題。

    爲了找合適的繼承人,他們這段時間將老朱家的各房子孫扒了個乾乾淨淨。

    所能考慮的方桉只有兩個:

    一個是爲朱厚照立嗣,另一個還是爲孝宗立嗣。

    朱棣一脈的字輩是“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簡靖迪先猷”,朱厚照的下一代是“載”字輩。

    宗室當中還真有一個合適做朱厚照子嗣的,那就是益王一系:憲宗朱見深第六子益王朱右檳之孫、崇仁王朱厚炫之子朱載增,時年六歲。

    朱載增無論從年齡、血緣來看,其實都非常適合。但《皇明祖訓》中沒有說過皇帝無嗣,可以直接過繼一個宗室過來做皇帝。

    沒有人敢於冒這個險違背老朱的祖訓,一旦有人反對,這事鬧大的話,就得有人背鍋。

    楊廷和不想,其他人更是不敢。

    爲孝宗立嗣,所能選擇的最佳、讓人沒有異議的人選,也只能是如今的興王朱厚熙。

    如果沒有這朱厚熙,按照“兄終弟及”的方式繼位,選擇的還只能是益王家族。

    益藩人丁興旺,益王朱右檳生了四個兒子,一旦他們家族人當上皇帝,那更是難以控制。

    朱厚炫繼位之後,那就要多一位太上皇了,很容易引起朝局混亂。

    興王朱厚熙成爲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選。

    顧鼎臣知道只能這樣了,可是爲什麼他總感覺有些不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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