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飛昇過的修士,無顏的實力並不算很強,她自認飛昇的原因是她修的功德夠多,其實更多是天意。

    而且這500年來,她出遊四方,無門無派,硬是學成一個雜家,還差點飛昇,靠的,是她夠謹慎。

    她總是習慣留一手。

    打不贏的怪就不打,不好積攢的功德就不做,施法佈陣時,靈力能省一點就省一點。

    她一個人,總是防備着,怕自己氣力枯竭時,再次跌入深淵。

    那時的她,沒有歸處,唯一的希望,就是正義的渡劫真君。

    爲此,她一直都很惜命,期盼在自己渡劫時,聆聽他的審判。

    她想,自己一定做得不夠好,所以纔沒有成功飛昇。

    她握緊手中劍,決定豁出性命,全力以赴,爲了她的師傅,也爲了她的神君。

    隨着真書子竭力撐起木靈法陣,護山結界即將完成,一個閃耀着無數法陣的季節像彩虹一樣從天空緩緩降落,勢要將整個血池籠罩其中。

    朱赫立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得意的笑着:

    “何必呢,爲蒼生付出自己的生命?不得不說,你們這些人真是天真得可笑。”

    說罷舉起手中劍,襲向無力防守的真書子,以力破千鈞之勢劈下。

    這一劍,傾注了他此生的修行以及背棄天道的決心。

    “去死吧!”

    他爆喝一聲,扭曲的笑容倒映在血池,在即將揮劍的那刻,一陣寒意陡然而至。

    剛剛還在沸騰的血池突然結出了一層冰霜,一股無盡的肅殺之氣充斥在天地間,恍如有型,在他身上重擊一拳。

    他雖神智清晰,卻發覺自己四肢百骸慵懶無比,連同體內靈氣流走都變得緩慢異常,隱隱有結霜之勢。

    他第一反應。

    這是什麼法術?

    下一秒,無顏結着一層霜花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將真書子擋在身後,白衣一動,一劍揮出。

    十數道劍氣衝朱赫立襲來,竟跟他剛纔的劍法一模一樣。

    可惡,竟然敢學他?

    朱赫立左手旋轉劍身,抵擋飛劍,右手背在身後結出一個護身法陣,將自己籠罩在結界之中,抵擋飛劍變形後的第二波攻勢。

    無顏微眯雙眸,當即悔悟,這劍法原來要這樣防守。

    她因爲吝嗇慣了,竟誤了師父,不免心頭悔恨。

    一個人戰鬥尚可留有餘地,但若有同伴,則必當全力相搏,不死不休。

    她下定決心,堅定不移的站在朱赫立真書子之間。

    這一次,除非她死,否則休想傷她師傅分毫。

    朱赫立氣急,剛剛還是黃毛丫頭的無名之輩,瞬間神武在手。

    這天道何其不公?

    眼看着法陣即將完成,他決定放手一搏,使出全身修爲,跟無顏纏鬥。

    論實力,朱赫立強出無顏一大截。

    奈何他身居高位,需要他親自出手處理的妖魔着實不多,劍譜爛熟於心,招式也夠熟練,但招式的使用不夠完美,打鬥起來漏洞頻現。

    而無顏,是靠一個一個妖物的屍體堆疊,一隻一隻怪物的殘魂累積,搏殺百年,由一個妖道手中的祭品,入了玄門,一點點偷學,模仿,自己成長起來的怪才。

    她戰鬥經驗豐富,打起來十分難纏,即使朱赫有大乘劫修爲,遠勝巔峯時期的無顏,卻依然在她手裏討不到半分好處。

    沒有破綻,不跟朱赫立硬拼,不斷的迂迴拉扯,躲避他剛猛的進攻。

    朱赫立不由得急躁起來,化出第二分身,手持兩把長劍,分別對真書子和無顏發起攻擊。

    他憤恨笑道:

    “學,我讓你學,我玄天宗祕術,我看你怎麼學。”

    他已是氣急敗壞,壓抑不住自己的內心憤怒。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殺了真書子,這是魔君給他的條件。

    無顏雖早已疲憊至極,但多年的戰鬥,讓她很多招式,都熟練到根本不用動腦子,纔在朱赫立的猛攻下撐了這麼久。

    朱赫立的功法,總是莫名的讓她覺得熟悉,但這一招,她確實學不了,她沒有朱赫立那般深厚的功法,而且,也來不及了。

    她持劍佇立,任由血池的腥風吹起她的長髮。

    淡然一笑,她左手持劍飛快旋轉劍身充作防禦,右手背到身後結陣。

    朱赫立只道她又要學自己的護身陣法保命,不以爲意,他真正的目標是真書子。

    但卻也頗爲惱怒,看着無顏在極短時間學習了自己大量招式,猶如眼睜睜看一個小偷從自己寶庫裏搬東西。

    自己明明是在身後畫的陣法,她竟也學得會?

    平靜的血池倒映無顏迅速畫陣的手指。

    她劍法沒學過,符咒一般,陣法卻是一流。

    靈巧的手指藏在身後,五指轉動間,五中靈力流轉其中,一個集大成的護身法陣完成。

    朱赫立的分身一劍刺向真書子,卻被一個五彩的屏障攔住,那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結界,即使他拼盡全力,也無法劈開,甚至連一絲裂紋都沒有留下。

    而此刻,他的另一個分身,一劍刺穿了無顏的肩膀。

    他本是照着真書子刺去,而那分身,動作也是一致,只是真書子身高過於傲人,無顏因矮得福,那朝着真書子肩膀刺去的劍,分身在無顏這裏,只是劃破了她的肩膀。

    “無顏。”

    護山結界修補完成,真書子立刻回神,將無顏摟在胸前。

    “你怎麼這麼傻,你是我唯一的傳人,我死了還有你,你死了我們合歡道怎麼辦?”

    她忍着傷痛,抱住無顏,看着自己單純至極的徒弟白衣浸血,止不住的心痛。

    “師傅保護天下,我保護師傅,師傅無悔,無顏也無悔。”

    無顏疲憊至極,卻滿心懷喜,真誠的付出,收穫真正的幸福。

    她看着師傅滿眼的疼愛,微笑着,將師傅的臉想象成渡劫真君的模樣。

    這便是道吧,神君,這一次我做的對嗎?

    她在心裏默默發問。

    “我要你們不得好死。”

    朱赫立眼見大陣完成,無法接受這種結果,畢竟去往第二主峯的木靈脩士,早就被他斬殺殆盡。

    入魔,他沒有回頭路。

    修完法陣的修士大多靈力枯竭,身體虛脫,出來看到這種情況,不由得全都懵住了。

    尤其是渡劫真君。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無顏的肩膀。

    他死死的皺眉,心臟抽緊。

    要知道,無顏的肩膀最美了。

    “誰傷的我師妹?”

    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地獄發出一般,本來精疲力盡的修士更是嚇得一哆嗦。

    朱赫立癡癡的笑着,大聲嚷道:

    “勞資乾的,你能怎麼樣?”

    “我不但傷了你師妹,我還要殺了她,再殺了你師叔,把你們神劍派的人都殺光。”

    衆人驚訝的發現,朱赫立的瞳孔漸漸染上一抹瘋狂的紅,猶如那血池一般。

    一人驚呼:

    “宗主入魔了?”

    霎時間,平靜的血海開始沸騰,無數魔氣沖天而起,撞在那結界上,被壓制住反彈回來,竟悉數流入朱赫立身體。

    他的皮膚瞬間變得漆黑,像被高溫炙烤一般,斑駁碎裂開來。

    這種架勢讓所有人明白,朱赫立並不是在此刻入的魔。

    魔以血池供養,朱赫立獨享血池奔涌向人界的部分,依然趨近化魔,他猶記得魔君的囑咐,抓住無顏師徒,轉身跳進血池之中,消失在衆人眼前,只留下一串翻騰的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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