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她後悔,她痛改前非。
千不該萬不該,都是她的錯。
她不該喜歡渡劫真君,不該愛上他,尤其是,在沒有了解他的時候愛上他。
因爲不瞭解而喜歡,因爲了解而恐懼,因爲恐懼而退縮。
但是每當她看到渡劫真君的臉,看到那飽滿的脣,那濃密的睫毛,那淡漠的眼,她知道,哪怕重來千百次,她都會淪陷在那疏離的冷漠裏。
但是不是現在。
她喜歡看他,但是不喜歡被他盯着。
她喜歡輕輕撫摸渡劫真君光滑的衣衫,但是不喜歡被他撫摸。
她骨子裏蠻橫又霸道,一切都隨着自己的性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溫柔可人,但實際上乖張得很。
渡劫真君算是深深領教了。
那三個月,被關的人是無顏,但這神殿,總共就他們兩人,他把無顏關起來,也相當於把他自己關了起來。
到最後,無顏也只是表面低頭,她的不滿和反叛都寫在了臉上,他看在心裏,整個人就是後悔。
用三個月的時間把無顏關起來,遠不如把她抱在懷裏三個月。
即使他擁有無盡的生命,也依然爲這白白損失的三個月感到遺憾。
自此,即使無顏心裏對他有意見,也不再吐露。
渡劫真君看得明白,卻覺得無顏只是在跟他鬧彆扭,時間一長,自然就忘了,畢竟神仙,悠悠歲月,漫漫長。
無顏彷彿真的將一切都忘卻了一般。
她沉默而安靜,穿着渡劫真君喜歡的衣服,一臉的溫柔可人,純淨如水,只是那黑漆漆的眼眸,多了幾分不安於室的野性。
院子裏的海棠,又換回了桃花,只是不管桃花落了多少,無顏從不來看。
她並不欣賞,這園中妖嬈的禁錮之花,那桃花雖然開得茂盛,但在她眼中,已成枯木。
如果沒有自由,任何美麗的東西,不過是個玩意兒。
她不想成爲一個空殼,她覺得她會喘不過氣,會逐漸枯死。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道理,到處都是規則,想要隨心所欲不逾矩,要麼能剋制自己,要麼能剋制規矩。
渡劫真君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規則,她對抗不了,因此只能每天剋制自己。
然而剋制,是痛苦,是折磨。
在剋制中,她逐漸心神合一,身體和精神,都跟渡劫真君保持距離。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她決定不再愛他。
練劍,練劍,日復一日的練劍。
揮砍,揮砍,夜以繼日的揮砍。
她放棄了陣法,放棄了符咒,專修劍法。
深受之前貪多的苦,玄門八道,她什麼都會,什麼都不精,在渡劫真君這裏,沒有任何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功法。
深刻反思,她發現自己,沒有短板,全是缺陷,曾經引以爲傲的東西,在渡劫真君面前,不值一提。
在最近的相處中,她細細觀察過,渡劫真君,陣法,符咒,法術,都是絕對的強者,而防禦,幻化這些方面,也根本毫無弱點。
他無懈可擊,她咬牙切齒,深知要讓渡劫真君任憑她把玩,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感情裏的掌控者,有時候,並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強者。
但是無顏不理解。
就像她現在,在渡劫真君的地盤上,不得不低頭,她也不會去考慮感情上的問題,只是一味的思考,是由於她自己太弱,不得不聽他的。
在她的世界,要想改變這種狀況,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敗渡劫真君。
這個宏偉的想法冒出來時,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但是夜裏輾轉反側,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憑她的經驗,這個世界,向來是強者說了算,只要自己比渡劫真君強,那他就不得不像自己今天這樣,伏低做小,乖乖聽話。
“在想什麼,這麼認真?”
感受到無顏從被關了三個月出來後,一直跟自己保持距離,渡劫真君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便開始每日爲她做飯。
“沒什麼!”
無顏頭也不擡,眼角的餘光卻黏在渡劫真君白裏透紅的掌心,連手掌心都那麼嫩。
她堅決相信,渡劫真君是一個只修法術,不修軀體的神仙。
他肯定不會劍術!
無顏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練劍時,她攤開手掌,看着每個指根下厚厚的繭子,愉快的笑了。
只是那一道橫貫掌心的淺淺紅痕,讓暗處的渡劫真君再次皺眉。
修士飛昇,雷劫淬體,前塵過往一洗而空,仙骨重鑄,肉身重塑,他疑惑不已,到底是什麼樣的傷,竟然連飛昇,都無法徹底消退痕跡。
他喜歡無顏,他在意她的一切,也忍不住,想要了解和探索,屬於她的一切。
他想要弄懂她,想要保護她,想要爲她伸張正義,想要爲她復仇。
雖然只是一道淺淺的紅痕,卻讓他的眼裏,沾染上猩紅的怒火。
傷害無顏的人,哪怕是死了,哪怕是投胎轉世了,他都想把那個人挖出來,用烈火焚燒一千遍。
但無顏對此毫不在意,那道疤,彷彿已經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她雖然看着眼裏,但卻不會記在心上,而且大多數時候,她都會刻意忽視那道傷口。
那潛藏在她靈魂最深最深處的恐懼和陰霾,被時間,掩蓋上一層又一層的沙子。
隨着劍法越加精進,她逐漸感到自己的法力不夠,甚至無法支持她練習整套劍法。
但是她不想從渡劫真君那裏借法力。
她真是不好意思指責他,堂堂一個天神,小氣得像個高利貸販子,一點點法力,要分成十個吻才能傳完,哪有這麼喪心病狂的。
手裏拿着避雷珠端詳,渡劫真君沒有把這個東西收回去,但她還是有點猶豫,她怕她一出門,就忍不住飛往會稽山。
最終,她還是把避雷珠收了起來。
她相信,渡劫真君極具壓迫感的高大身軀,有朝一日,會敗在她的劍下。
修士的實力可以超越軀殼,並不是長得高,力氣大,就是贏家,真正強的,是法力更高的那個。
打敗渡劫真君的想法充斥了她的大腦,她日思夜想,如何才能增加自己的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