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拿着丹藥,在決明子鼻子前轉了一圈。
這藥味道極淡,決明子抓不住,不由得身子跟着丹藥的走勢動了動。
看着他那急切的模樣,周域覺得好玩極了。
人界與魔界就是不一樣,在這裏,不會有人整天在他面前瑟瑟發抖,一副他要此人的表情,搞得他都沒法說話,更別提像剛纔這樣逗人玩。
這要是在魔界,被逗的人根本不會笑,只會撲通一聲跪下來,求他饒命,經常搞得他失去玩樂的興趣。
還是人界有意思,他笑嘻嘻的,決明子也笑眯眯的,最後終於意識到周域在使壞,老年一紅,大罵:
“臭小子,欺負我老頭子是吧,我要你好看啊!斷你靈植。”
“哼,給你給你,可別斷我靈植,您知道的,我種靈植,十顆活不了八顆。”
決明子將丹藥拿在手裏,對着光,眯着眼睛,看了一會,聞了一下,纔將丹藥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不錯,黃芪,荷花,梔子,丹蔘,還有~”
他皺了眉頭,說不出那重要的一味藥引,那純淨無比,入口即化,沁人肺腑的藥材,是什麼呢?
“天山雪蓮?”
他猶豫着說了出來,這天山雪蓮,可不好找,就算有用,也治不了那麼多人。
周域嘻嘻一笑:
“是白露的露,雨水的水,霜降的霜,小雪的雪。”
決明子恍然大悟,猛的一拍扶手,指着周域,笑道:
“你小子,有點東西。”
周域被他誇得心中舒暢,也回到:
“都是師父教得好,沒有你和師兄的靈植,我也進步不了這麼快,哈哈哈。”
說到這,決明子眉毛跳動了一下,無聲息的眯了眯眼睛。
要說煉丹第一人,還得是幾百年前的真書子啊。
純木靈根,又能種靈植,又能煉丹,不像周域,有這麼大的短板。
可惜啊可惜。
到底是沒爭過神劍派那個老騙子。
過去幾百年的事情,他至今仍舊耿耿於懷,想起英年早逝的真書子,他用力捏住扶手,把那原本被拍裂的扶手,一下子捏得粉碎。
靈植園內,柔兒還在跟她的柳哥閒聊,這個她毫無保留的熱愛過,幻想共度一生,卻親手把她送入火坑的男人。
她無數次幻想再見的場景,幻想自己會憤怒的揪住他的衣領,大聲的質問他,爲什麼要毀了她一輩子。
幻想自己會歇斯底里的控訴他的罪惡,向他述說這些年,自己因爲他遭受的苦難,然後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嗎?
她原本想知道,他到底,愛不愛自己,假如他愛自己,又怎麼做得出那樣的事情,假如他不愛自己,那之前那麼多年的時光,他是不是,都在欺騙自己。
但是,當真正再見的時候,眼前的男人,熱切的貼過來,詢問自己的狀況,向自己表達毫不掩飾的喜愛的時候。
她突然覺得噁心。
毫無意義!
她感覺自己這一生毫無意義。
這個男人,顯然是忘了她,但是又沒有完全忘了她。
“小姐,不瞞你說,我曾經很喜歡一個姑娘,她差點成了我的妻子,只可惜,她喜歡上更富貴的官家子弟,我這種寒門出生的人,能被她看上一眼,便是我今生的榮幸了。”
她看着眼前人,認真的臉上,似乎帶着幾縷悲痛,那痛徹心扉的模樣,幾乎讓她要誤以爲,這世上,真有這樣被拋棄的可憐蟲,而這位神情的男子,也不是導致她悲慘人生的罪魁禍首,他彷彿,只是一個,跟她的柳哥,長得相似的人罷了。
直到他舉起手腕上的紅繩,滿眼依戀:
“這是她給我的定情信物,這紅繩裏面,有我們二人的青絲,寓意爲,結髮夫妻。”
他悲涼的笑了笑,深情的望着柔兒,說道:
“可惜我們今生,終究是有緣無分。”
“但是小姐,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小進士了,我現在,是朝中五品官員,你與我喜歡的人,實在是,太像了。”
“小姐,請您給我一個,圓夢的機會,可憐可憐,我這愛而不得的可憐蟲,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彌補你。”
柔兒甜甜的笑着,望着眼前深情款款的男人,她幾乎就要信了。
可惜可惜,荒謬,荒謬。
世間怎麼會有,如此荒謬的事情。
他一如既往,還是一個騙子,趁着新皇帝登基的時機,進獻了幾句美言,便一路高升。
望着自己親手編織的同心結,她在瞬間暴怒,整個人大笑着,張開嘴,就要撲到對方身上,狠狠咬下他的血肉。
“柔兒,該喝藥了。”
洛離及時出現,將她一把拉了回來,灌了一碗湯藥。
只是她一出現,那柳哥的眼睛,頓時就黏在她身上了,挪也挪不開,嘴脣顫動着,說道:
“姑娘,你跟我喜歡的人,好像。”
“我跟你姥姥更像,柔兒,我們走。”
這裏可不能殺人,洛離緊緊摟着柔兒,將她帶了回去。
安靜下來的柔兒,躺在牀上,開始默默流淚,她抓着洛離的手,抽泣着說道:
“姐姐,他騙我騙得好慘。”
“他把我賣了,還說他愛我,說我父親不答應把我嫁給他。”
“姐姐,他真噁心,我看錯他了,我想殺了他,殺了他。”
洛離對她的劇情,非常熟悉,但看她如此痛苦煎熬,仍舊忍不住安慰:
“柔兒,未微觀不行,這裏治病救人,到處都是高強的道士,你殺不了他。”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柔兒眼裏流出,看着美得不像真人的洛離,她忍不住問道:
“姐姐,你不嫌棄我嗎?而且,你不怕我嗎?”
洛離俯身輕輕抱住她,溫柔的說道:
“你又沒錯,我爲什麼要嫌棄你,冤有頭,債有主,血債血償,比起仇人,我不覺得你有多可怕。”
軟弱的人,哪怕手裏握住刀子,首先刺傷的,還是自己。
看着連復仇都充滿負罪感的柔兒,洛離直了眼睛。
她要是能復仇,絕對不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