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浮塵,拂去復又回,慾望的種子一旦種下,即刻在內心生根發芽,即使斬斷表面,內裏綿延的根系,早已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在神經中生長。

    渡劫真君在一聲嘆息中,明瞭,自己是真的淪陷進去了。

    原本除掉的心魔如野草一般,囂張的綠意盎然,彷彿在嘲笑他,白費苦心。

    他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按下心中憂慮,半夢半醒間睡去,那魂牽夢繞的人影,偏偏又追他到夢裏。

    呵呵!

    他無處可逃。

    愛慾不可消退,反覆折磨,他便設了陣法,用重重鐵索,將自己鎮在了神殿中。

    心中的傷口,裂了又癒合,他想要掙扎,想要出去,想要把無顏緊緊抱在懷中。

    她是愛自己的吧!

    鐵鏈被他拉扯到嗡嗡作響,深潭一般的眼裏,具是瘋狂。

    她肯定是愛自己的,只是恰好天道也利用了她,然後改變了她的心意。

    他執拗的思考,尋找無顏可能愛他的理由。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即使無顏說過很多次,是因爲自己恰巧救了她,才愛上了自己。

    可是,他根本一點印象都沒有。

    恐慌讓思維變得混亂,一點點的蛛絲馬跡在記憶裏放大。

    在神劍派的時候,她拿着霜降橫在自己脖子上,周域出現後,她拋下自己去安慰被自己踹了一腳的周域。

    內心逐漸不安,那原本以爲牢不可靠的感情,瞬間變得無比脆弱。

    他突然發現,無顏在神劍派,並沒有能愛上身爲大師兄的自己,而且比起自己,她似乎更喜歡與周域待在一起。

    她不愛自己!

    纖長的睫毛抖動着,他悲傷又憤怒。

    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有人愛自己。

    根本不會。

    他終於想起來。

    無顏愛的,是渡劫真君這個身份你,而不是他這個人。

    比起愛人,她更像是一個信徒,對着自己發出憧憬和呼喚,即使是獻祭,她也無怨無悔。

    她什麼都願意,但是她不愛自己,她嘴裏喊着喜歡自己,其實不過是天道在操控她的感情。

    濃密的眉毛深深的皺在一起,他被內心的想法折磨到抓狂。

    無顏是假的喜歡自己,可是自己,卻是真的喜歡她。

    不,這不公平,這對自己太不公平了。

    身體繃緊,掩蓋在寬鬆長衫下的肌肉,因爲用力,顯露出明顯的形狀,那囚禁神明的鐵鏈幾乎要堅持不住,發出嗡鳴。

    管她愛不愛自己,好像把她抓回來,哪怕只是看着,自己也覺得開心。

    心魔又在催促。

    貼在他耳邊嘲笑他是個懦夫。

    何必在意這個世界呢?

    自己寂寞萬年,終於有一個喜歡的人,爲何要放走她?

    他微微仰頭,用鼻子捕捉空氣中無顏殘留的氣息。

    沁人心脾。

    她好香。

    睜開眼睛,深潭一般的眸子裏混沌一片。

    但是不可以,不可以那樣做。

    若是任由天道胡來。

    法則,必將崩潰,到那時,無顏,也不復存在。

    趁着一絲清明,他將法陣的符咒再次加固,直接讓自己陷入九重迷幻陣。

    ······

    無顏在一片如血殘陽余光中,睜開了眼睛。

    躺在面前的無憂,眉毛和額頭邊,都生出了細細羽毛,她伸出手,輕輕一扯,才發現,那羽毛不是裝扮,而是生長在她皮膚裏的。

    她抱着無憂,檢查她的身體。

    無憂正在朱雀的軀體裏,見無顏有所動作,她趕緊喊道:

    “師姐,我在這,我是這隻大鳥。”

    她感覺自己好像在駕駛飛機一般,比起機車,這朱雀的操控性直接拉滿,能夠做出極多機車無法完成的動作。

    對此,她感到很滿意。

    無顏聽到朱雀發出了無憂的聲音,低頭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無憂,晃了晃,將她輕輕放下,飛身來到朱雀巨大的眼珠旁邊。

    “你是,無憂?”

    她有些疑惑,但這一切,好像又有了新的解釋。

    她冰冷的語氣和冷漠的面容,讓無憂心裏一個咯噔。

    師姐不可能要殺她證道吧!

    她慌忙解釋:

    “師姐,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天我在做夢,睜眼就變成這隻鳥了。”

    “師姐,你記得嗎,我以前還夢到過蝴蝶,夢到過一些奇怪的地方。”

    她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跟無顏表達:

    “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我身體裏,除了我自己的魂魄,還混雜了許多妖怪的魂魄。”

    朱雀巨大的眼珠,像鏡子一般,顯露出無顏悲傷的身影。

    無憂緊張得毛都炸起來了:

    “師姐,你不會要殺了我吧!”

    “師姐,我真的沒做過任何一件壞事,我發誓,你不要殺我。”

    朱雀的眼珠變得模糊,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眶裏涌出,被疾風吹落。

    無顏輕輕抱住朱雀巨大的頭,將臉埋進了紅色的羽毛裏,呢喃道:

    “怎麼會呢,無憂,師姐會永遠保護你的。”

    朱雀的眼睛睜得溜圓,無憂鼻子一酸,她沒有看錯,師姐對她,果然不一樣,此時此刻,她只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跟師姐緊緊抱在一起。

    夕陽西下,一個紅衣少年,出現在她的識海,尷尬而羞澀的摸了摸腦袋,對她說:

    “感謝老大,我醒了,我可以自己來。”

    “你誰?”

    無憂皺眉,自己的識海,怎麼像個廣場,來人了也不掃個健康碼,也不通知她一聲,這是她的識海,不是公共的識海啊。

    紅衣少年無比尷尬,看了一眼匿蝶,受到鼓勵後,再次說道:

    “我是朱雀,就是你現在控制的大妖,我之前死了,但是突然又活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個紅衣少年,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撐死不過十五歲,一看平時就不跟女孩子說話,纔將了沒兩句,臉就紅了。

    “你來就你來!”

    無憂回到自己身體,把無顏喊了過去,兩個人抱在一起,確認師姐不會誅殺自己後,無憂把匿蝶喊了出來,介紹到:

    “這好像是個有點東西的大妖,其他幾個都管他叫老大,但是現在,我是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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