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雙手背在身後，目光幽然地注視着少女。
按照顧小兮接下來的記憶，她聲嘶力竭地哭喊，可並沒有任何人在意她。
她彷彿孤魂野鬼一樣遊蕩在街頭，直到下意識地回到家——也就是龍泉花園——頓時如巨石落潭，激盪起層層死氣。
死氣如飢似渴地與少女的殘魂融合，使她轉化爲半虛半實的冥靈狀態。
不過到此爲止，林辰依舊未能解惑。
他耐着性子，繼續往下看。
…
化身冥靈，顧小兮再次有了活着的實感，這是媽媽的願望，所以，她很開心……
孤零零待在家裏很無聊，她偶爾會出門，儘管無人看得見，但只在一旁觀察其他人喜怒哀樂的模樣，她就很滿足啦……
某天，在公園遇到一個很可愛的小寶寶，她忍不住上前逗弄一下，可剎那間，小寶寶的呼吸一下子變得困難，險些生命垂危，她趕緊跑得遠遠的……
“果然，太過強烈的生存意志，讓她具備了吞噬他人生機的能力。”
林辰若有所思。
他想起在公園時，少女的確是躲着人走，就連試探他是否能看見自己時，也從未想過用手接觸他。
“不過我煉體成功後，似乎對那股蠶食生機的力量，有着極大的抵抗。”
原先顧小兮的手掌離近一點，都會讓他的肉身本能地產生危機感。
而剛剛，他以手指短暫觸碰少女的額頭，都未曾產生任何不適。
“可，只是這樣嗎？”
“不應該啊……”
林辰眉頭一皺，他不相信對方的情況就這般簡單。
心念微動下，閱覽記憶的速度稍稍加快。
…
自從得知自己的觸碰，會傷害到別人後，顧小兮的笑顏越來越少。
她總是站在一般人不會靠近的地方，遠遠地，猶如一臺架起的攝像機，冰冷無聲地觀察着別人。
這一情況，直到她遇見那隻被夫妻倆偷偷丟棄到隔壁小區的小狗時，才稍微有所緩解。
她很心疼小狗狗的遭遇，經常從家裏拿出一些還沒腐壞的食物，想餵給四處尋找主人的它喫。
然而，其中絕大部分被她接觸過後，都如同嚼碎的甘蔗渣的一樣，變得毫無營養。
等她終於意識到這件事，並聰明地用塑料袋裝着，準備丟到小狗面前，讓小狗自己翻開食用的時候……
它死了。
“媽媽，小兮好痛苦，小兮不想再活下去了……”
“媽媽，我好想你呀……”
顧小兮的眼淚，再次奔涌而出。
因爲無人關注，因爲不怕打攪到別人，她哭得很大很大聲。
結果，被偶然經過的某位察覺。
“咦！”
陰風颳起，一道黑影驟然出現在哭泣的少女上方，心中大喜道：“居然是‘不滅特性’！哈哈，此女甚好，理應成爲朕的第二位妃子！”
黑影降落少女面前，笑眯眯地盯着她：
“你爲何如此傷心？”
顧小兮稚嫩的肩膀緩緩停下抽動，她用力擠擠眼睛，好讓視線別那麼模糊。
然後，她愣愣看着眼前黑影，情緒一點點由陰轉晴：
“叔叔，你能看見我？”
話語中，帶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那是自然。”
黑影一甩長袖，雙手負於身後，傲然道，“朕乃冥中帝王，自然能看見你這小小冥靈。”
…
嘖！
當林辰看到黑影做出與現在的自己一般無二的姿勢，頓時心中不爽，改換抱手於胸前。
隨後，他面帶寒意，心中冷哼。
「古代帝王」，還真是你！
…
“叔叔，你真的能讓狗狗復活嗎？”
顧小兮瞪大眼睛，兩隻小手下意識捏緊腰邊裙褶，又忙追問道，“可以讓我媽媽也醒來嗎？”
“你母親的殘魂不知在何方，若是日後有機緣，你自能與她再相會。”
“不過，朕隨手施捨的恩賜，常人也擔當不起。”
“唯有你願意成爲朕的第二妃子，朕纔會幫你。”
“妃子，是什麼？”
顧小兮縮縮腦袋。
她似乎在電視裏聽過這個稱謂，但實在回想不起它代表的含義。
“所謂妃子，簡言之，就是——”
嗡！
一道奇異的波動驟然顯現，顧小兮的意識似乎有了醒來的跡象。
林辰的神識只得退出她的腦海。
他神色如常地，看着少女手腕上憑空出現一枚白玉龍手鐲。
不一會，這枚首尾未相接的玉龍鐲上，便升騰起一股青煙。
“出於謹慎，我特意將她跟我相遇的那段記憶掩蓋，沒想到，居然還是被你發現。”
青煙凝聚成一道虛幻的身影，神色複雜，恨意居多地死盯着林辰。
正是先前被一劍劈成兩半的「古代帝王」！
“你的分神可真多，一個躲在東海里，這裏居然還藏着一隻。”
林辰掀起嘴角，饒有興趣地輕笑道。
“你要殺我？”
“那是自然。”
“……”
「古代帝王」沒想到林辰這般乾脆，一時間沉默。
“我可不會給你留下遺願的機會。”
說着，林辰兩指併攏，就要施法。
“等等！”
青煙化作的身影，焦急地制止道，“我們做筆交易吧！”
“我將這隻還沒動過的冥靈送給你，並立誓以後絕不找你和你家人的麻煩，你只需要把那套屏風還給我——”
他正說着，林辰一記滅魂針下去。
嗯，安靜了。
“誓言？真是好笑。”
林辰搖搖頭。
但凡腦子正常一點，都不會輕信敵人的話語，更何況，對方連人都不算。
…
青煙消散後，少女纖細手腕上的白玉龍鐲也悄然消失。
她掙扎的意識，重歸平靜。
這次，林辰很順利地將她的經歷全部閱讀完畢，並瞭解到，裂頭犬極度渴望生機，好幾次都差點偷襲人類，但似乎害怕其中有自家主人，於是強忍住，在夜裏偷獵各種小動物。
而顧小兮，她本以爲小狗醒來能跟自己做朋友，卻沒有想到，對方由於畏懼她而不敢接近。
她實在孤單極了，便蒐集小狗掏空的動物屍骸，跟它們對話。
也許，她是期盼着，這些小動物也能再次復甦吧。
…
“還是不清楚那些螞蟻從何而來，它們彷彿憑空出現一般，莫非，真的只是因死氣浸染變異而成？”
林辰摸摸下巴。
其實，他無需糾結太多，只消將屋內這些東西全部滅掉，自然一了百了。
啪。
這般想着，他打個響指，喚醒少女。
少女茫然地眨眨眼，仰着精緻的小臉注視林辰，好一會，她才如夢驚醒：
“啊，你是對面公園的大哥哥！”
顧小兮將先前的話語，重述一遍。
“你的事，我已經全部知道了。”
林辰沒有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現在，我能給你一個輕輕鬆鬆的投胎機會，你要不要？”
“投胎？”
少女赤着腳丫，悄悄往後退兩步，有些可憐巴巴地說，“大哥哥，你是想讓我死嗎？”
邊說着，她邊緊緊抓住裙子，似乎這樣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
“沒錯。”
林辰朝前跨一步，一下子追到少女跟前，他表情平靜地接着道：
“你丟了本體，又淪爲冥靈太久，我暫時沒有任何辦法能將你變回人類。”
“因此，毫無痛苦地死去，是你目前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