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林辰所料，張誠略作思考，果斷點頭答應，“這些事我都能做主，我儘量在一週……不，三天內，將事情全部辦妥。”
“很好，等房子找到後，再跟我聯繫。”
說完，林辰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張誠是聰明人，自不會再說一些廢話，當即起身告別。
…
趴在陽臺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上，林辰目光悠長地看向遠方。
一顆接一顆烏梅核吐出，不一會，這袋酸溜溜的烏梅就見底了。
正猶豫要不要再取出一包乾癟癟的烏梅乾，宿舍門外，終於傳來聲響。
…
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行駛在路上。
“奇怪，以我的資料庫，居然查不到…”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張誠，揉揉眉心，頗爲納悶地嘀咕道。
“啊…哈…呼。”
躺在後排的江暖，聞言打個長長的哈欠，抹抹應聲而出的淚水，好奇道，“隊長，什麼事啊？”
“對了，小江，你也是雲海本地人吧，有沒有聽說過十幾年前，龍祥娛樂城的火災事件？”
張誠煩惱的就是這件事。
按理說，只是場普通的火災，那受害者家屬的信息，以他在官方的權限，理應能查詢一二纔是。
居然找不到絲毫有關信息……
難不成，對方也是地府成員，家庭信息嚴格保密？
“小江？”
江暖沒吱聲，張誠下意識還以爲這姑娘又在打瞌睡，便又喊了一聲。
可他擡頭瞥一眼前方的內視鏡時，卻倏然發現，江暖非但沒睡，還在怔怔地盯着他。
見隊長看來，江暖連忙腦袋一垂，將額頭上的藥貼、兩隻總是充滿倦怠的眼睛，還有半張臉的表情，全都掩藏在車頂傾倒的陰影裏。
然後，她音調沒有太多變化地、小聲回覆道：
“聽說過，怎麼了？”
“那你知不知道其中有個叫江文建的？咦，巧了，你也姓江。”
“嗯，知道。”
“你真知道？”
張誠陡然坐直身體，沒想到這麼湊巧，就能得到線索，於是語氣中略帶一絲激動道：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他孩子的事情？十幾年前的話，他的孩子應該跟你年齡差不……”
說着說着，他話語一頓，瞳孔一縮。
“隊長…”
江暖擡起頭來，略帶嬰兒肥的臉蛋上，掛着一抹令人心疼的慘笑，“你覺得，我爲什麼名‘暖’，又爲什麼牴觸睡眠、整天忙於工作呢？”
張誠嘴巴微動，可還不待他說些什麼，江暖就趴下身子，抱起雙腿，將臉龐深埋在膝蓋間。
爾後，她似是解釋，又像在喃喃自語，道：
“因爲…”
“我的父親…”
“就是在睡夢中，被火…”
一輛黑色的吉普車，行駛在路上。
門窗緊閉，似乎聽不到一點內部的響聲。
可若是這時，有輛敞篷車經過，稍微留意些，就能察覺一陣柔弱的哭泣，從車內緩緩爆發開來。
…
“班長和學霸都是4分，倒是沒想到，渣男的冥靈天賦最高，居然有5分。”
“這下如他所願，恐怕又要有幾個單純的女孩，被欺騙感情了吧……”
林辰走出大門，輕笑着搖搖頭。
前不久，有關自身反常的舉動，他沒跟三人解釋太多，留下三粒洗髓丸夾心的巧克力，便算徹底了結與他們之間的因果。
同室兩年多，大家互幫互助，本就互不拖欠。
那三顆糖丸，權當對過往的一絲懷念吧。
“哎呀，竟沒有太多傷感，彷彿扔掉一本記錄無數時光的舊書，扔時稍有不捨，可真的沒了它，似乎也就那樣。”
他倒希望，能在自己心裏留下痕跡的人與事，更多一些。
人吶，不成熟時，希望自己波瀾不擾、寵辱不驚；
可真的看透世間諸事，卻又難免懷念曾經敢愛敢恨、大哭大笑的自己。
“所以，我纔是「半仙」麼…”
自嘲一聲，林辰收拾收拾情緒，站到下行的自動扶梯上。
以前的他，很少來地下商場。
一是宅；
二是因爲商場雖然貨品齊全，但最關鍵的地鐵還尚未打通全市。
否則大家都乘坐地鐵，那個「肇事者」老頭也只能吹鬍子乾瞪眼了。
“毛筆，零食，一些日常用品……”
慢悠悠地花費兩刻鐘，以及過半的小金庫，林辰總算將所需物品採購完畢。
提着東西，拐到某個人煙稀少、沒有監控的角落，再出來時，他又如剛進來時那般，兩手空空。
“唔，最後去那家書店看看吧。”
林辰還掛念着小兮的學業輔導書，另外，稍稍有點好奇那位孕婦店主的情況。
琢磨着，剛好有會員卡，可以省點錢，他便徑直找過去。
不多時，在地下商場另一端的出口附近，靠裏側的一排門面中，他發現了門扉復古、牌匾儒雅的「冬雅書屋」。
推開木質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光線略暗、堆滿書籍，充斥着書墨香氣的擁擠空間。
諸多書架自不用提，螺旋向上的階梯，也只留下一條窄窄的、僅供兩隻腳邁過的‘羊腸小道’，兩側同樣滿滿當當的厚重古書。
用以臨時閱覽的長桌，放着各色盆栽的裝飾花架，空無一人的店主櫃檯……但凡是肉眼可及之處，總能翻出幾冊書。
不過看得出來，這些書本擺放得十分用心，因爲無論是想買書抑或看書，都能根據顯眼的標籤快速找到目標，而不會被遍地的書籍迷花了眼。
所以很快，林辰就在‘青少年讀物區’、‘兒童益智區’、‘工具書區’等地，找齊了顧小兮用得上的書本。
他也爲自己購置幾本可以消磨時間的古籍，然後拿着這些銘刻知識的紙張，走到櫃檯前，按壓醒目的‘若店主不在，請按鈴稍等’標語附近的銅製鐘形的按鈴。
‘叮鈴鈴~’
一陣輕靈的鈴聲響起，林辰覺得好玩，多按了幾下，不一會，一陣慢吞吞的下樓腳步聲，拽着鈴聲的尾巴先衝出來，後面緊跟着一道話語：
“別催啦別催啦，馬上到~”
嗯，的確是車上那位孕婦的聲音，只是她的語氣有些愉悅，連帶着她話中的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也歡快起來。
“咦，是你，讓座位的學生！”
走過樓梯拐角，孕婦挺着肚子、拿着一個粥碗的身影顯露出來。
她第一時間看到林辰，素面朝天但不失秀氣的臉龐上，跳躍出驚喜的神色。
林辰禮貌朝她一笑。
暗自觀察了一下她肚上的守護冥靈，唔，氣息衰弱了一些啊……
“同學你好，我叫周文雅，不好意思，家裏多了個傷號，手腳不方便，我剛剛在上面喂她喝粥。”
周文雅一手拿碗，一手扶着樓梯把手，如履薄冰地一步步走到櫃檯前，解釋道。
“林辰。”
出於禮儀迴應的同時，林辰不由好奇，樓上的傢伙到底是有多糟糕的傷勢，才能讓一個孕婦親自照顧。
等等，樓上的氣息，似乎有些熟悉啊……
林辰稍稍放出神識一看，頓時一愣。
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