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夢境裏面，柳家五兄弟密室長談，卻是真實世界裏面正在發生的，每一句話都是柳青親耳聽到，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是柳青親眼看到的。
現在只不過是將這些畫面複製到了積德行善這兩兄弟的夢境裏面。
而且，還是同步的。
這兩兄弟夢境裏面看到的，就是柳宏那一間書房正在發生的。
用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詞來解釋，那就是現場直播。
將柳宏書房裏正在發生的一切直播到柳積德和柳行善這二人的夢境裏面。
二人一進來，聽到的就是老九在詢問着要不要把他們二人用鐵鏈給鎖起來，並且說他們已經失心瘋了。
給二人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
柳行善又驚又怒，又有一些害怕。
因爲老九是他兒子。
平時看着也還挺聽話的，沒想到私下裏竟然想着用鐵鏈把他這個做父親的給鎖起來。
要不是自己是靈魂出竅的狀態，就要拿柺杖打死這個逆子了。
老九說出這樣的話，另外幾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老大垂淚：“兩位老人家都已經這個年齡了，雖然魔怔了，可是將他們用鐵鏈鎖起來，還是過於殘忍，豈是人子所爲？”
聽到這話，柳積德暗自點了點頭，果然還是做老大的，有一點良心。
這個是他兒子。
和那個老九比起來，還是挺有孝心的。
老九急了：“可他們若是失心瘋發作起來，拿刀殺人呢？那時候該如何？”
老大長嘆一聲：“鐵鏈鎖身，我終究不忍。”
老十三，也就是這座書房的主人柳宏哼了一聲：
“大哥你不忍，可是他們兩個爲了那狗屁的香火把咱們家的錢往外扔的時候，可沒有不忍。我聽周管家說，十幾天的時間，又是免租又是送錢的，就敗掉了好幾百兩銀子的家當。現在越來越多的佃戶找上門來要求免租，照這樣敗下去，不用一年半載，咱們的家當都會敗光，到時候這麼大一家子人，飯都沒得喫的，只能餓死，大哥你又忍心嗎？”
柳積德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因爲說話的柳宏就是他兒子。
這語氣很過分，分明對他和柳行善有着很深的怨意。
不過也有一點明白爲什麼他們要在這裏商議這些東西了。
原來是因爲這些天他們接受了柳青的指示，拿錢去滿足一些人的心願。
在這幾個人看來，那就是將他們的錢給了別人，這就是失心瘋的行爲。
這個時候老六發言了：
“給那些窮人送錢也就罷了，錢財只是身外之物，咱們也不能爲了一點身外之物把兩位老人家給限制住。可是他們兩位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就相信老祖宗死後真的封了神，還派人到處散播這樣的謠言。現在是沒事，若有一天傳到道宮那邊去，問一個妖言惑衆的罪，我們柳家就沒了。”
房間裏最年輕的老十八也跟着表態：
“六哥說的對，這纔是最讓人擔心的事情。只是砍人打人倒也罷了，他們兩個都七十多歲了，也打不過誰來。可是他們中了邪，相信了封神的事情，不限制一下他們的行動，讓他們出去散播這樣的謠言，對柳家就是滅頂之災。”
幾個兄弟都這麼說，老大拭淚道：“我終究是不忍。”
老六也說道：“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情，做子女的誰也不想這樣。可現在兩位老人家確實失心瘋了，必須要有所限制。這樣是有些殘忍，但是，我們可以給他找最好的醫生，只要將他們的失心瘋治好了，就可以解除限制。”
另外幾人也都點頭。
不過他們心中都明白，那兩老人家的失心瘋，恐怕是這輩子都治不好的。
畢竟有沒有治好，那個解釋權在他們手上。
將這兩個老的以失心瘋的名義關起來，他們就成爲了柳家的掌權者，接下來不管是分家還是怎麼滴，到手的都是實打實的屬於自己的利益。
這到手的利益，又怎麼可能拱手讓出來？
他們這一次聚在這裏祕商大事，起因可不就是因爲家裏的錢被這兩個老的給送出去了嗎？
老大沉思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用皮索來鎖吧……”
說着聲音又有些哽咽了：“不管怎麼說，皮索總要比鐵鏈好一些，能讓二老少遭點罪。”
衆兄弟皆點頭感慨：“大哥所言甚是。”
老大垂淚：“我心實如刀割。”
衆兄弟皆嘆：“大哥仁孝。”
柳積德在旁邊看着，肺都快要氣炸了——真那麼有孝心，就不會跟着這幾個逆子一起商議着怎麼以失心瘋的名義來限制他們的自由了。
和柳行善對望一眼，兩個人眼神裏既有着震驚，也有着憤怒，還有這一絲恐懼。
如果不是柳青把他們帶到這裏來，親眼目睹了他們商議這件事情，還真有可能被這幾個逆子得逞了。
兒子擔心做父親的身體出了問題，找名醫來看病，結果診斷出失心瘋的病情來，然後限制在家裏，這個理由誰也挑不出錯來。
那他們的餘生就只能當瘋子了。
七十多歲的人了，被當做瘋子來對待，還要用皮索捆綁住，能活得了多久，也不好說。
這幾人的商議還在繼續中。
談到了去哪裏請醫生，如何瞞過兩個老人的耳目，事後又該如何向另外那些不在場的兄弟姐妹們解釋，特別是向另外兩個在柳家大院卻沒有參與這一場祕商的兩個兄弟解釋。
老四和老十五在柳家大院，之所以沒有參加，是因爲這幾兄弟探過他們的口風，那兩個居然都覺得兩個老的沒做錯事情，那就自然不能讓他們參加了。
可事後必須要向他們解釋，並且要儘可能的說服他們，讓他們跟自己這邊站到同一戰線。
要不然，有一個不認同的，就有可能將兩個老的給放出來。
那他們就倒黴了。
有兩個沒有參與進來的，倒是讓積德行善這兩兄弟稍微得到了一點寬慰——至少他們生出來的，不全是逆子。
可是，接下來又聽到了讓他們毛骨悚然的話：
“聽說是失心瘋可以傳染的。”
“老祖宗死後封神之事，不過是老祖宗臨死之前神志不清說的胡話，稍有理智之人就不會相信此事。相信此事的，定是被傳染了失心瘋。”
“我看四哥和十五弟，竟然也相信這樣的說法，也許他們也有了失心瘋的症狀，得讓醫生跟着一起治療纔是。”
言下之意，無非是說反對他們的就得了失心瘋，要治療，要限制自由。
父親也罷，兄弟也罷，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