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罪民對大乾朝廷並沒有多大的恨意,甚至很多人都認爲朝廷頒佈這樣的政策,是在解救他們。

    但並不是說他們心中就沒有仇恨的對象。

    他們恨北方蠻族。

    北方蠻族入侵,會給他們帶來大片的傷亡。

    他們也恨那些盜匪。

    那些盜匪的存在,讓他們每一天都活得戰戰兢兢的,就怕那些盜匪突然出現,殺人放火,搶劫東西。

    他們以前並不是聚居在一起的,都是在分給自己的土地那裏搭一個茅棚,就住在那茅棚裏。

    這樣出門就是地,幹活更方便。

    一個茅棚就住一個人,每一家相隔都有點距離。

    可是住得太分散,盜匪來了,他們單門獨戶的根本就沒法抵擋。

    只能聚居在一起。

    聚居在一起,一個村落兩到三百人,盜匪來了,他們也有了抵抗的能力。

    那些盜匪通常就是十幾個人一隊,雖然彪悍,卻也幹不過一個村子的人——那可基本上都是男人,而且還是每天都能喫飽飯的壯勞力。

    做出這樣的改變之後,折於村民手裏的盜匪前前後後也有了大幾百人了。

    他們的安全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可是聚居在一起,只有極少數人家的土地離自己家近,大部分都要走出一段距離才能到地裏去,來來回回的浪費了時間。

    而且,也不是說現在就覺得安全了,每天出去幹活都戰戰兢兢的。

    住在了一起,他們的地並沒有在一起,兩三百個人要種的土地是五六千畝,那麼大一片面積,各種各樣的地,必須得分散。

    那就有着安全問題了。

    每天干活都得提心吊膽的,那日子過得也挺鬱悶的。

    聚居到一起後,人身安全倒是得到了很大的保障,那些盜匪喫過幾次虧,也知道了這些村民們不是好惹的,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對他們動手。

    那些盜匪也不是傻子,在野外對那些村民們下手,也只能殺個人,搶不到物資,要到村子裏去,又有可能把自己的命都留在那裏。

    除非真的有仇恨,或者實在太窮了,連村民一身衣服都要搶走,不然也不會殺人。

    但是,他們會藉着有些土地離聚居點很遠的機會,大晚上的偷偷的過去收村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莊稼。

    是的,盜匪會偷農民的莊稼。

    那些盜匪也要活命,他們也得喫糧食。

    躲在大山裏面,是沒有辦法種糧食的,想要喫飽肚子,那就得搶。

    當那些罪民們都團結起來聚集在一起之後,進村搶糧食變成了一件危險的事情。

    那他們就只能偷糧食了。

    在糧食成熟的時候,大晚上的帶着鐮刀偷偷的進村,在離村民聚居處比較遠的地方收割稻穀,然後再帶回去。

    這樣是比較辛苦,沒有直接進家裏面搶糧食來得快。

    可是,這樣也比較安全。

    怎麼着也比自己種糧食要來得快。

    村民們知道這樣的事情,但這個東西真的很難防備。

    有的村子武德充沛,到了稻子成熟的時候,會組織幾十個村民拿着棍棒鋤頭什麼的在晚上巡邏,兩三百個村民輪流着巡邏,一直到所有的糧食都收割回去。

    可是這樣加大了他們的勞動強度。

    在農忙的時節,大多數的村子都騰不出那麼多人手來。

    稻子成熟了不趕緊收割,時間長了就會爛在地裏。

    有的村子勞動力沒那麼多,每個晚上都派幾十個人來巡邏,白天就沒那麼多人幹活了,會有一些糧食在地裏收不起來。

    那就只能由着他們去偷。

    這無疑也損害到了他們的利益。

    而且,他們要去一次城裏,還不能幾個人上路,至少得約齊幾十個人一起出發,不然路上也會有着很大的風險。

    沒有那些盜匪,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他們可以過得更好。

    他們覺得,那些盜匪們犯的罪比他們還重,朝廷開恩把他們都放了出來,還給他們地種,可是那些盜匪們不僅不知道感恩,還要殺人放火,跟朝廷作對,簡直就是狼心狗肺之人。

    柳青去了很多個村子,那些村民們一提起盜匪,無不恨得咬牙切齒。

    誰能夠將盜匪給平了,那就是他們的大恩人。

    柳青也曾經跟着幾支盜匪隊伍進入大山之中,看他們的巢穴在哪裏。

    跟過去之後,也不得不承認,那些盜匪們的日子確實比村民們的日子要好得多。

    雖然房子都差不多,基本上蓋的茅棚,有的住在山洞裏面。

    但是他們搶劫致富,穿得更好,喫得也更好,在他們的巢穴還挖了很大的地窖儲備着糧食。

    他們不生產物資,他們就是物資的搬運工。

    說日子過得多瀟灑,那不至於,但比起那些村民確實要好很多。

    而且,在他們的巢穴還有着一些女人,顯然就是搶過去的。

    有的甚至已經懷孕了。

    柳青也聽過盜匪們的交流。

    這些盜匪也不是一過來就成爲了盜匪,很多人其實開始都有着好好做人的想法。

    成爲盜匪,那是在北方蠻族入侵之後的事情。

    蠻族破關,讓他們意識到在這裏種地並不是朝廷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而是讓他們冒着生命的危險給邊軍種糧食。

    他們在這裏不只是要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還隨時都有可能死在蠻族的刀下。

    繼續在這裏種地,那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他們都是額頭上刻了囚字的罪民,只能在這一片地方生活,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到內地。

    回到內地那就是違了王法,不管誰見到了都會捉他們見官。

    同時他們也意識到,朝廷也就那樣的能耐,連一個生活在大山裏的蠻族都防不住。

    對朝廷的憤怒和對蠻族的恐懼加在一起,他們最後選擇了進入大山成爲山賊土匪。

    這十來年的時間裏,有一半的年頭都要受到蠻族的侵襲。

    這使得入山的盜匪也越來越多了。

    有的人一開始不敢當盜匪,但是看到有的當了盜匪的,並沒有被官府給滅掉,反而活得很滋潤,也就起了羨慕之心,跟着去幹了。

    十來年的時間裏,小金州地界上入山做盜匪的加在一起大概有上萬人。

    陸陸續續的被滅掉一些,現在還有三四千人的樣子。

    小金州面積很大,相當於五六個慶州那麼大,藏金山的支脈也很多,那些盜匪不是一個點的,分散在不同的地方。

    彼此之間有時候也會爭奪地盤互相殘殺。

    對他們瞭解得多一點,柳青意識到,這夥盜匪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沒有一個無辜的。

    這些人不滅掉,古木縣別想有着安定的生活。

    那些盜匪是流動的,只是將古木縣區域的道飛滅掉還不行,得將整個小金州地區的盜匪都滅掉,那才能換來真正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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