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十光年的距離又顯得過於遙遠。
數百位星主,數百種宇宙大源共鳴,將星空分割成了數百個涇渭分明的區域。
倘若衰老星主想去見林緣,就必須橫闖衆星主的領域。
他做不到。
所以,衰老也只能暗歎一聲,“還不是見面的時候。”
瘟疫星主的後背上伸展出數千只纖薄的翅膀,每一隻都長達一千億公里。
他說:“瘟疫行於世。”
那千隻翅膀就輕輕扇動,無數紫綠色的粉塵簌簌掉落,一點增生成萬點。虛空腐化,能量敗落,只花了兩個剎那,放眼所及的世界就成爲了瘟疫的天堂。
“好膽!”
“不知所謂!”
周圍傳來星主們的怒叱,一位星主率先出手。
“瘟疫,你想成爲這片星空秩序的主流,可經過我的同意?”
白晝驟臨,融合星主面色陰沉如水,悍然進場。
“融合!合於我!”
他的憤怒震盪整片星空,猶如在河中投下巨石,攪起了漩渦。
肉眼可見,空間的佈局瞬間改變,瘟疫粉塵被恐怖的力量拖拽,統統吸入融合星主的身體。
“又是你!既然你想吸,就讓你吸個夠!可別把自己毒死了。”
瘟疫星主身體上數百隻眼睛閃爍,紅芒延伸到翅膀,瘟疫重重變異,威力更猛。
“哈哈,儘管來!”
融合星主卻不在乎,身體徹底化爲黑洞。
這一刻,以他爲中心,瘟疫粉塵爲旋臂,一個微縮的星系就此誕生。
“瘟疫不是好東西,你融合也是一丘之貉。”
“座次有前後,秩序有強弱。你倆想借相鬥來侵染星空,佔據座次前列,在各位冕下降臨時造成既定事實,我們可不答應!”
“回去你們該待的位置!”
瘟疫和融合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住。
因爲茫茫的星空中飄落大雪,將時空都凍結了。雪白的人影掌託六角透明冰晶,面色如霜。
可沒等她站立多久,又有一冊紅文金書橫貫天穹,演化金色扶桑樹,遍灑烈焰,將周圍燃燒成了火焰世界。
各方星主輪番登場,顯露自身大源道則,互相拆臺,星空的模樣也不斷變化。
“莉娜,什麼是大自然?”
林緣旁觀着星主們的爭鬥,忽然問道。
“大自然……”莉娜沉思着。
“這就是大自然。”林緣指着前方說道。
“瘟疫星主說,他想要瘟疫的世界,所以大自然就成爲了瘟疫的模樣。火焰星主說,世界該是火焰,所以星空裏只剩下了火焰。”
莉娜擡起頭,看着林緣,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林緣笑着繼續說道:“真實的自然其實是不自然的。大自然尤其不自然。從前的宇宙就是許許多多星主們意志博弈平衡的結果。”
“所以,你要明白,行走自然之道不必去強求大自然,因爲大自然並不存在。你要學會去定義獨屬於自己的大自然。”
林緣說完,兩人並肩,氣氛安靜了好一會。
莉娜的眼眸越來越亮,過往潛藏在心裏的一些疑惑豁然開解。在她身上,一抹極強的自我正在形成。
林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這距離成就星主依然遙遠,但已經是個很好的開端,不枉他專門來一趟。
星空變得十分混亂,獨屬於每位星主的色彩糾纏在一起,把這裏變成了萬花筒。
銀白色的靈能靜靜升騰,開闢出一方安靜的小天地。
林緣是半路出道的星主,並不明白這些星主們在爭奪什麼。但他明白,文明主們再不降臨,星主之間的爭鬥慢慢擴大爲戰鬥,這方文明長卷包裹的星空恐怕就真的要保不住了。
文明主們會降臨嗎?
衰老星主心裏不敢確定,他向周圍看了又看,沒有察覺到那種龐然大物出現的絲毫跡象。
衰老星主內心閃過一個不敬的念頭。他是誕生於恆星末年的星靈,曾見證過一整個行星系、數以億萬生靈消亡於膨脹的恆星之中。
對於秩序崩毀的結果,他也最爲關心。而星主們失去了宇宙的壓制,在這奇異界真的大打出手的話,那種後果實在是難以想象的。
“流風,獵鷹冕下沒有說些別的嗎?比如我們是否要做些迎接的準備?”衰老星主再次詢問。
一旁的流風星主搖搖頭,“獵鷹冕下只說,三個月後就是正確的時機。他們都會來到奇異界。”
正確的時機……可這裏已經快撐不住了啊。
衰老望着星空邊緣將要破裂的文明長卷,內心嘆息。
爭鬥越演越烈,不願意摻和進去的林緣也自然而然地被排擠到了星空邊緣,座次末席。
茶桌上茶香嫋嫋,林緣沒有看着戰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淡黃色文明長卷上。
“最多2個小時,它就要消散了。”林緣說道。
“這些黃色的布條消散後會怎樣?”對座的莉娜好奇地問道。
“那就代表文明主們不會降臨了,獵鷹冕下也不會來。星主們現在的爭鬥基本就會變成真的戰鬥了。”林緣說道。
莉娜心神一顫。
眼前天翻地覆的末日景象竟然還不是真的戰鬥。那真的戰鬥起來,又會怎樣?世界還存在嗎?
林緣看出了她眼裏的擔憂,安慰道:“不用擔心。就算真的打起來了,也影響不到我們。別忘了,我可也是星主。”
銀白靈能升騰,捲起瀰漫星空的冰雪中的一抔,落入茶杯。
林緣的手指向着茶杯邊緣輕輕一彈,雪化作了水,沸騰起泡。裏面的茶葉也在倒映的星空裏沉沉浮浮。
“來,喝一杯暖暖肚子吧。”林緣邀請道。
“嗯!”
茶很香,也很暖。
莉娜捧着茶杯小口啜飲,外面風火很烈,這裏風景獨好。
文明主們沒有現身,願意來這裏參加會議的星主們也不想鬧得太過火。一番爭鬥以後,就像渾濁的水沉澱下來,勉強有了秩序劃分。
但終究是不服的。
所以就有了這樣的景象。
一溜的星主們都死死地瞪着自己的隔壁,並排形成了一個圓,圍住了中心的通道。
“好!好極了!唯有如此才公平!”有星主笑着拍掌。
“死臭蟲,別亂碰我!”也有星主對自己的鄰居甚爲不滿。
但就在秩序勉強形成時,星空驀然一暗,一切都混混沌沌,散發白光的通道閃爍着不見,星主們也失去了自己隔壁鄰居的蹤影。
一種前所未見的強大大源襲來,強勢壓制住了衆星主一個瞬間。
隨後天地亮堂,一切恢復原狀,通道前也多了一個黑衣男子。
衆星主勃然色變,又顧忌於方纔男子的威勢,沒有人上前。
“弦,既然來了,就不要躲了。”男子淡然說道。
虛空忽然探出一隻巨手,抓握住通道,收入懷中。同時還有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
“呵呵,數,沒想到你也來了。我留下的障眼法竟然成了你找到我的敗筆。”
這時,衆位星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之前的通道是假的,而真的通道不知何時被隱藏在了一位青年男子的身後。
這種瞞天過海的空間手段實在駭人,找遍宇宙都不多。
很快就有星主鎖定了青年男子的身份,另一位黑衣男子的身份也一同水落石出。
“弦之星主!”
“數之星主!”
“可他們不是早在數百億年前就沉寂大源了嗎?”
在這兩位古老的星主面前,星主們都沒有了爭鬥的心思。弦和數兩位老星主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一番,也懶得搭理身後的年輕後進。
因爲通道將開。
金光中,幾十道偉岸的身影揹負星域國度,正從彼岸宇宙跨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