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遲瑾眸色深沉,伸手探到唐兮腦後,解開繫帶,青面獠牙的面具略有鬆垮。

    他修長的手指捏住面具的下沿,緩緩移開,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一道三指長的傷口映入眼簾,由淺入深,眉心處的傷口最深。

    簡遲瑾呼吸一窒。

    高飛衛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麼深的傷口,還傷在臉上,恐怕要留疤。

    簡遲瑾的手指微顫,他定了定神,將整個面具移開,蒼白的小臉全部暴露出來。

    她的右半張臉被鮮血浸染,從眉心滲出的血珠凝聚成股,蜿蜒而下,捲翹的睫毛上掛着細小的血珠,整隻右眼全部浸泡在血水裏,臉頰被她胡亂的擦過一把,蹭了半個臉蛋,觸目驚心。

    “藥。”簡遲瑾望着她毫無血色的臉,眸色漸深,朝高飛衛伸出手。

    高飛衛連忙從懷裏取出三四個藥瓶,挑了其中一個白瓷瓶,遞到他手上,“止血。”

    高飛衛又站起身,回到馬匹那兒,從馬脖子兩邊掛的袋子裏取出乾淨的絹布,又順手解下水囊。

    簡遲瑾小心翼翼的替她清理乾淨傷口附近的血,將白瓷瓶裏細膩的粉末輕輕抖落上去,昏迷中的唐兮不舒服的蹙了蹙眉。

    簡遲瑾手中不停,接過乾淨的絹布疊成傷口大小的方形,按在傷口處,又撕了一條長的絹布,繞過她的額頭,從後邊繫上。

    接着又開始用沾了水的絹布替她擦拭臉上的血跡。

    她臉上的皮膚白皙嬌嫩,血跡又有些乾涸,他稍微用些力,臉頰就變得紅撲撲的。

    簡遲瑾儘量將手中的動作放輕,再放輕,但還是會擦出紅痕。

    “將軍,要不我來吧。”寶珍伸手要去接他手裏的絹布。

    簡遲瑾撩起眼皮冷冷掃她一眼,又垂下眸細細擦拭唐兮眼角的血痕,絲毫沒有要把手裏的絹布交給她的打算。

    寶珍只好訕訕縮回手。

    又癟了癟嘴。

    小姐,你快醒來吧。

    你再不醒來,臉都要被他擦爛了。

    純白的絹布幾乎被染成紅色,簡遲瑾挑選出僅剩的乾淨的地方,認真的擦拭她睫毛上的血污。

    一旁的高飛衛看着自家舞刀弄槍的將軍握着絹布,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替人姑娘家擦睫毛,那謹慎專注的模樣像極了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稀世之寶。

    再想想先前,將軍一直繃着張臉,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很明顯是氣的不輕,可甫一看見人家小姑娘受傷,他立刻變得比誰都溫柔貼心。

    他算是看出來了,他家將軍已經栽在唐家三小姐手裏了。

    即便再謹小慎微,簡遲瑾看着被自己揉掉的那根孤零零的睫毛,劍眉不悅的蹙起。

    寶珍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欲言又止。

    這大將軍脾氣也太大了。

    她好怕他一會兒發威。

    她肯定打不過他。

    她又看向唐兮沉睡的面龐,小姐,你快醒來吧!

    將唐兮的整張臉清理乾淨,簡遲瑾將她腦袋放在一個舒服的角度,又細心的把她耳畔的碎髮捋在耳後,這纔將目光投在寶珍臉上。

    “誰幹的?”

    寶珍垂眸,抿住嘴脣,緘默不言。

    她知道小姐和寧遠大將軍的關係不一般,也知道寧遠大將軍是真心關心小姐,可是這些祕密非同小可,沒有小姐的同意,她不敢隨意亂說。

    高飛衛擔憂的望向她,小丫頭垂着小腦袋,像個倔強的孩子,捏着自己的指頭不做聲。

    站在他的角度,他很理解她,如果今日換作是將軍昏迷不醒,有人向他打聽將軍的事,他也會閉口不言的。

    他同時又很同情她,這麼一個單純的小丫頭,哪裏防備得住身經百戰的將軍問話。

    “永夜閣閣主?”

    “啊?”寶珍詫異的擡起頭,“你怎麼知道?”

    高飛衛:“……”

    他就知道,這小丫頭連一輪都抵禦不住。

    甫一問完,寶珍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羞愧的低下頭。

    “我記得永夜閣閣主也姓寧,你先前說她本名喚寧彤,她和永夜閣閣主是什麼關係?”

    寶珍將腦袋垂得更深。

    小姐你快醒來吧,寧遠大將軍好聰明,寶珍招架不住。

    一旁的高飛衛經簡遲瑾一提,也恍然覺得事情巧合,不會……唐家三小姐是永夜閣閣主的女兒吧?!

    當初將軍派他調查過唐家三小姐,他查出唐家三小姐十一年前並不是被送去江南養病,而是被人販子拐賣下落不明,一年前莫名自己回到京城。

    他又從永夜閣那邊查起,才調查出被拐賣的這十年間這位三小姐一直在永夜閣接受訓練,成爲了永夜閣的殺手,赫赫有名的十四號。

    如果她真是永夜閣閣主的女兒,那真正的唐家三小姐呢?

    “原本的唐家三小姐死了?”簡遲瑾半闔着眸,目光落在唐兮寧靜的臉上,語氣肯定。

    寶珍急的快要哭出來了,她真的什麼都沒有說,爲什麼大將軍可以猜得這麼準確。

    高飛衛屈膝半蹲下,輕聲細語循循善誘:“大將軍一定不會害你家小姐的,你想想之前在華龍寺我們是不是還一起並肩作戰過,就連方纔,她中了幻藥,誰都不相信,就相信大將軍,是不是說明你家小姐非常信任大將軍?”

    寶珍擡起溼漉漉的眼眸看向眼前這個長的人畜無害的少年,他還給她包紮過傷口,送給她止痛藥,他不會騙她吧。

    高飛衛看着這雙小鹿一般純潔乾淨的眼睛,自覺自己罪孽深重,瞥了一眼自家將軍示意他繼續的目光,他硬着頭皮道:“有什麼困難就說出來,對不對,人多力量大,你們自己解決不了的,有了大將軍,一定可以幫你們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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