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亥時。
行走在鏡花水月。
府中已連夜掩下萬紫千紅,換了白幡,一眼望去,皆爲縞素。
方走至兮語閣,寶珍便迎了上來。
蹦蹦跳跳,激動地挽住唐兮的胳膊,開心之色溢於言表,“小姐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我都快要擔心死你了。”
唐兮揉了揉她的腦袋,迫不及待進入寢殿。
她現在只想把臉上糊得這些易容膏卸掉。
她坐在梳妝檯前卸妝,寶珍將熱的洗澡水放好,試了水溫,正合適。
“小姐,水溫調好了,可以來沐浴了。”
屏風後,唐兮已經將厚重的膏體擦拭完,露出白皙精緻的臉龐,從屏風後繞過來,褪下衣裙,寶珍扶着,踩着杌子踏入浴桶。
溫熱的水淹沒她的身體,雪白的肩膀露在水面外,海棠花瓣漂浮,鼻尖也是香甜的海棠氣息,唐兮舒服地長吁一口氣。
緊繃一天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寶珍站在她身後爲她梳洗長髮。
墨髮漂浮在木盆裏,像海藻般細膩柔軟。
“小姐,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宮裏的喪鐘響,我最開始聽到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小童告訴我,只有皇帝、皇后崩逝纔會響,我就知道,小姐一定成功了。”她臉上露出自豪的笑。
唐兮不言,經驗告訴她,這個時候她插不上嘴,她只管舒舒服服的泡着,聽她碎碎念就好了。
“還有,小姐你肯定不知道,今夜伯爺好不容易答應夫人宿在福熙閣,結果大半夜被鐘聲驚醒,連夜和公子進了皇宮,夫人又氣得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哦,還有,今日晚膳時間公子還來咱們兮語閣一趟,我說小姐已經睡下了,他便走了。”寶珍將皁角抹在發上,輕輕揉搓。
大公子真心對小姐好,她便看大公子順眼,忍不住說好話,“大公子真好,對小姐也好溫柔。”
每次說謊話騙他的時候,她都有些罪惡感。
唐兮仰靠在浴桶邊,聞言,微怔。
一連串的片段連接成線。
小太監說大理寺卿裴有羲已經知道她的身份。
裴有羲是裴元清的父親,裴元清又與大哥是摯友。
這件事會不會傳到大哥的耳朵裏。
一個月前,雷戎叛逃,她的消息也是雷戎泄露出去的,而也是在將近一個月前,裴有羲傳大哥去大理寺處理張玉娘開膛破肚案。
裴有羲是否試探過他?
很多次受傷,她雖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大哥敏銳機警,可有察覺出異常?
今日,大哥又突然邀她陪他過生母的祭日,是真的只爲了過祭日,還是已經知道她要去刺殺皇帝,想挽留她?
且能說服太子救她的人並不多,大哥並非做不到。
愈是細想,唐兮愈心驚膽戰,手指握住浴桶邊沿,她繃緊身體,“寶珍,明日去查一下,這幾日大理寺卿裴有羲與大哥可曾見過面?”
寶珍不明覺厲,不知爲何忽然要查這些,忙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