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昀目不斜視地瞪着他們,一副成竹在胸,毫不退讓的模樣,彷彿就算對簿公堂,他也有必勝的把握。

    一直沒說話的程仲謙看了一眼程昀。

    程昀對上父親的眼神,略心虛地抿了下脣角,知道自己被父親看穿了。

    ......真要上了公堂,他們沒有一點勝算。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

    不過嚇唬這兩個無知之人足夠了。

    果然,韓大虎和吳氏本就做了虧心事,哪裏可能像他一樣頂天立地,頓時就訕訕地說不出話來了。

    村長對着他們翻了個大白眼,又問程家的當家人:“程郎君,你是咋想的?”

    程仲謙剛要開口,一道脆生生又難掩急切的小女聲就響了起來:“爹爹一定是想要菱寶的,對不對?”

    菱寶坐在長凳上,被兩個哥哥夾在中間,腳尖都挨不到地,愈發顯得身體瘦弱,別說那隻小白貓了,甚至有種門板都比她厚實的錯覺。

    她的眼睛很大很水靈,瞳孔黝黑澄澈,不會隱藏情緒,有點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程仲謙真的很疑惑,她怎麼就那麼喜歡自己呢?

    但他沒必要對任何人的喜歡負責任。

    程仲謙移開視線,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厭煩。

    他討厭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

    這讓三兄妹和村長都提起了心裏的大石頭。

    大王揮舞着貓爪,義憤填膺地說:“他敢說把你送走,我就把他的頭髮都薅禿,讓他變成一個醜不拉幾的禿子,他老婆就再也不會喜歡他了!”

    想了想,大王還是不解氣:“我還要在他頭上尿尿,詛咒他倒黴一輩子!”

    菱寶在心裏對大王搖了搖頭說:“不可以這樣,爹爹和孃親要永遠喜歡對方纔行的。而且,而且爹爹不會不要我的......”

    最後一句話她說的很沒有底氣。

    現實裏的爹爹和夢裏的爹爹還是不一樣的。

    “想帶走她?可以。”程仲謙說道。

    菱寶猛地擡頭,眼眶裏頓時蓄滿了淚水:“爹爹,不要送菱寶走......”

    大王氣的喵喵叫,貓爪在桌子上撓出一道又一道爪痕,要不是控制着力度,早就散架了。

    程毅沉不住氣地大吼:“爹,你怎麼能這樣?!這可是菱寶!”

    程仲謙說:“是誰都沒區別。”

    怎麼可能沒區別?菱寶是他們的妹妹啊!

    程毅一把把菱寶抱到自己懷裏,氣哼哼地對菱寶說:“別怕,二哥養你,大不了我去給人當跑堂的。”

    程仲謙嗤笑一聲:“萬一人家不要你呢?”

    程毅梗着脖子說:“那我就帶菱寶去當個小乞丐,就不信活不下來!”

    男子漢大丈夫,四海爲家有何不可!

    妹妹很乖巧,還喫得少,他不信自己養不活一個小姑娘!

    他覺得菱寶一定也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的,說不定經此一事,還會比喜歡大哥更喜歡他。

    可菱寶卻擔心地說:“可是二哥哥,小乞丐會喫不飽的呀。”

    程毅有些受傷地說:“你覺得我那麼沒用,連讓你喫飽都做不到嗎?”

    菱寶連忙搖頭,急急地解釋:“我是怕二哥哥喫不飽呀,二哥哥很能喫,每天都要喫好多的呀。”

    小乞丐只能去撿別人不要的,可能是餿的,可能是酸的,喫不飽的。

    喫不飽會很難受很難受的,菱寶不想讓哥哥喫不飽。

    程毅又欣慰又尷尬,他也沒那麼能喫吧?都讓妹妹擔心成這樣了......

    “總之你放心,我會努力掙錢,不讓咱們餓肚子的。”

    菱寶又問:“那大哥哥怎麼辦?”

    她捨不得大哥哥。

    程毅一揮手:“跟我們一起走!”

    大王連忙拍拍菱寶的手,還有我還有我,不能把我給忘了呀喵!

    “還有大王呢。”

    “都帶走!”程毅對着他爹的冷臉哼了一聲,“這個冰冷的家,你一個人待着吧!”

    程仲謙:“......”

    看着他爹又黑了一度的臉,程昀不厚道地在心裏笑出了聲,二郎傻是傻了點,但氣人也是一把好手。

    菱寶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對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感到有些不安。

    她想讓二哥哥不要和爹爹吵架,可是想到爹爹不要自己,又賭氣地不說話了。

    唯一高興的只怕就只有韓大虎和吳氏了。

    “你,你真的願意把菱寶還給我們?”

    程仲謙瞪着程毅,壓根沒理他們,這讓他們憋屈極了。

    過了好一會兒,程仲謙才說道:“我早就說過,你們想把她帶走,可以,給錢,她這些日子的喫穿住行,一個子都不準少。”

    “今天你們還來我家大鬧一場,嚴重影響了我的學習進度,也必須要賠償。我也不要多,十兩銀子,一筆勾銷,如何?”

    冷冷淡淡的嗓音說着駭人聽聞的話,連村長都說不出一個字。

    “十兩?你瘋了?!”吳氏尖叫。

    全村都找不出一個能拿出十兩的!

    “你們沒得選擇。”程仲謙端起碗喝了口茶水,有些涼了,味道一般。

    自從知道婆婆丁泡茶喝了好,菱寶就挖了許多,都給曬起來了,經常給他泡着。

    別說,喝的多了,身體還真舒服不少。

    “要麼還錢,要麼拿她抵債。”

    程仲謙一錘定音。

    吳氏立馬說道:“拿她抵債,拿她抵債,她欠的錢當然得她來還,憑什麼要我們還!”

    那可是十兩啊,娶個媳婦纔多少錢,有這錢他們肯定得留給金子的!

    程仲謙嗤笑:“你們可想好了,十兩銀子,她不知道得當牛做馬多久才能還的清,你們忍心嗎?”

    “有什麼不忍心的,又不是我們欠的!”吳氏理直氣壯地說。

    她心裏還找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還以爲韓又菱是在程家享福的,沒想到是當牛做馬啊。

    程仲謙:“也就是說,你們同意遷出她的戶籍?”

    韓大虎還有些猶豫,被吳氏狠狠地扯了一下:“難道你真想拿十兩銀子給他們?就爲了換這麼個沒用的毛丫頭?你小心金子記恨你,將來沒人給你燒紙!”

    韓大虎又被說服了,像顆搖擺不定的牆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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