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天,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菱寶和哥哥們要去縣城,家裏的鹽用完了,得去再買一些,除此之外還要再買一些米麪和油,用的太快了。

    去囤貨之前先去了一趟苗家香粉鋪,屋內有許多客人,要不是看到了笑容滿面,左右逢源的苗蔓娘,他們還要以爲自己是走錯地方了呢。

    他們還不知道,這一個月縣城掀起了一陣薑黃膏的旋風。

    苗蔓娘是個膽大心細之人,薑黃膏做出來之後,她先是去了縣城各大貴人和地主老爺家,同他們的夫人交際。

    被看低,被拒之門外,被冷嘲熱諷,這些她都遇見過,但她全都忍耐下來了,因爲她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麼。

    苗蔓娘在合適的時候拿出了薑黃膏,並且表示這一瓶是送的,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薑黃膏是真的有用,夫人們用了一段時間發現自己皮膚真的變好了,斑淡了,膚色也變白了,好像整個人都年輕了。

    這麼有用的東西必須再買!

    有這麼多人現身說法,還都是大戶人家,自然不會再有人懷疑,生意可不就一天比一天好!

    “哎呦,你們來了,快來坐快來坐。”苗蔓娘對二嫂說,“二嫂,你先顧着點,我朋友來了。”

    二嫂應了一聲。薑黃膏火起來之後也帶動了其他產品的銷量,苗蔓娘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想找個幫手,她大嫂還想來呢,不過她選了二嫂。

    “你們要是再不來,我都要親自送去你們家了。”苗蔓娘笑呵呵地說。

    此時的她滿面紅光,和前段時間愁眉苦臉的她判若兩人。

    她拿鑰匙打開一個小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個荷包,遞給程昀:“喏。”

    菱寶探着腦袋看,看到了一包碎銀子,還有零星的銅板,她小聲驚呼:“好多錢呀!”

    苗蔓娘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都是你們的。”

    菱寶開心慘了,眼珠都要變成銅錢形。

    程昀有些驚訝,沒想到比他想象中還要賺錢一些。

    離開香粉鋪後,菱寶又去縣衙,要和尚姐姐說會話兒,這已經成了她的固定項目。

    進二門的時候,菱寶不小心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處,一屁股坐在地上,要不是大王飛快地把自己墊在她身後,菱寶肯定會摔到腦袋!

    大王生氣極了:“你走路不長眼啊你?這麼急,趕着去投胎嗎你!”

    程昀把菱寶扶起來,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有沒有受傷?”

    菱寶搖了搖頭。

    程毅這才放心,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把我妹妹撞傻了你賠啊!快道歉!”

    菱寶看向對方,這人她見過,那次把桂花嬸嬸的雞蛋全都撞碎的就是他,尚縣令的三兒子,尚進。

    旁邊還有個八字鬍男人,穿了一身深藍色絲綢長袍,手上帶着金戒指,五官還算周正,但眼神卻透露出一絲算計。

    尚進沒認出他們,依舊是那副趾高氣昂,恨不得把下巴揚到天上去的驕傲大公雞模樣:“道歉?你們也配?!”

    他冷哼一聲,對身旁的男人說:“舅舅,我們走。”

    說完就走,依稀能聽見什麼“款項”“多少”的字眼。

    程毅氣不過,想上前攔住他們,程昀拉住弟弟,眼神發冷地看着他們的背影。

    要離開的時候,程昀讓程毅去接菱寶,自己則是對尚源說:“尚縣令可在?這幾次登門,都沒有去拜訪,實在是失禮。”

    尚源沒多想,正好他爹在,於是就領着他過去了。

    尚縣令原本正和師爺在說話,聽見尚源和程昀來了,揮手讓師爺下去了。

    程昀有禮有數地拱手作揖:“縣尊大人。”

    “昀哥兒來了,快坐。”

    程昀順勢坐下了。

    交談之際,談到尚縣令偶爾會去巡視勞工,程昀目光一動:“不知可有看到家父?”

    尚縣令笑着點頭,程昀追問:“家父還好嗎?可有什麼不適?”

    尚縣令說:“雖然辛苦了些,但程郎君都撐下來了。”

    程昀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下了,露出個淺淡的笑模樣。

    “哦,對了,差點忘了。”程昀忽然想起什麼,有些愧疚地對着尚縣令說,“先前我們進來的時候,菱寶不小心貴府的三公子相撞,當時菱寶摔了一跤,差點摔到頭,我急着確認他的安全,再加上三公子走的急,也沒來得及說聲抱歉,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心,縣尊大人,還請你千萬要帶去我的歉意啊。”

    隨着程昀的訴說,尚縣令已經笑不出來了,連尚源都看了他好幾眼。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當然能聽出這話隱含的意思。

    尚縣令嘴皮子抖了抖,頭疼至極,先是小女兒,又是小兒子,他們就不能給他少找點事?!

    “道什麼歉啊,要道歉也得是進哥兒道歉,程小娘子沒受什麼傷吧?”尚縣令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程昀道:“沒有,就是嚇到了而已。”

    頓了頓,他說:“回去我也得好好說說菱寶,走路冒冒失失的,幸虧三公子大度不計較,您說是吧?”

    他脣角勾着,眼睛裏卻沒什麼笑意。

    相由心生,程昀是個五官單看和合在一起都很柔和的長相,他也確實溫文爾雅。

    但原來,他是一柄帶有迷惑性的軟刀子。

    尚縣令已經笑不出來了,氣的手指都在發抖,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程小娘子哪裏冒失了,我就沒見過比她更乖的孩子。倒是進哥兒......總之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教訓就太嚴重了,讓他走路時多觀察一下週圍就好了。”程昀笑道。

    全程尚源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離開。

    “原來你是有目的的。”

    程昀說:“只是想道個歉而已,算不上什麼目的吧?”

    尚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說:“看來老三又要捱打了。我懷疑你們程家就是他們的剋星。”

    程昀沒說什麼。

    要怪就怪他們自己吧。

    等在門口的菱寶看到他,笑容滿面地揮手:“大哥哥,你去了好久呀。”

    程昀揉了揉她的腦袋:“等急了是不是?”

    和之前比起來,現在他的笑容就真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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