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開之後江寶蕙才明白爲什麼菱寶這封格外厚,因爲她的字大,一張紙寫不了幾個字,可不得多用幾張嘛。

    “孃親三哥哥安好,我是菱寶......“

    菱寶不過才學了半年多,行文沒什麼技巧,但勝在真摯,字裏行間都能透露出她對江寶蕙程錦的喜歡和思念。

    興許是因爲第一次給孃親和三哥哥寫信,菱寶很是囉嗦,恨不得事無鉅細全都給寫下來分享給他們。

    程昀可以作證,小姑娘寫到手痠也不肯停下來,反而抱怨毛筆爲什麼不能自己動。

    江寶蕙不知不覺便看得認真起來,看到最後菱寶一本正經地交代他們要照顧好自己,不要不開心,她更是一陣恍惚。

    “娘,你別哭。”一隻小手碰了碰她的臉。

    江寶蕙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看哭了,搖了搖頭,她現在還真是多愁善感。

    “娘沒事。”江寶蕙握了握程錦的小手。

    江寶蕙遲遲沒有放下這封信。

    在得知程仲謙收養了一個小女孩時,她不是沒有怨氣,他把靜好置於何地?

    理智上她知道人都要向前看,但就像她說的那樣,她過不去。

    可是想到菱寶的悲慘身世,江寶蕙又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沒什麼不好?

    懷着這般左右爲難的思緒,江寶蕙想,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

    萬萬沒料到的是,菱寶會給她寫信,還親熱地叫她孃親......語氣中的熟稔不像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反而像是已經生活了很久......

    江寶蕙又看了兩個兒子寫的信,相比起來簡潔多了。

    程昀信中提到菱寶埋怨筆爲什麼不自己動的事,江寶蕙彷彿看見一個軟乎乎的小女孩坐在自己面前,不滿地戳着毛筆,咕咕噥噥地怨道:“爲什麼不自己動”的畫面,不由得笑出了聲,心裏像是塞了一大團的雲朵。

    程錦指着信,有點高興:“娘,她叫我哥哥。”

    他是家裏最小的,從沒人叫過他哥哥。

    江寶蕙問起謝無恙在北河村的日子,謝無恙手舞足蹈地講述了一通:“......可有意思啦!”

    “怪道你樂不思蜀呢。”江寶蕙笑道,“你可得好好哄哄你爹。”

    楚王抱怨兒子不着家的事,連足不出戶的她都有所耳聞。

    謝無恙撅嘴:“我纔不要哄他呢。等過完年,我還要再回去的,菱寶還在等我呢。”

    江寶蕙訝異:“你還要再去啊?”

    “對啊!”

    江寶蕙被這不假思索的應答給逗笑了,無意間一扭頭,看到程錦眼巴巴地望着謝無恙,臉上有着微不可見的羨慕,連手裏的玩具都沒拆。

    “不然三郎你也跟着去吧?”

    江寶蕙張了張嘴,卻到底沒說出這句話。

    事情的轉變在幾天後。

    江寶蕙病了。

    病的很嚴重,連景泰帝都從皇宮中出來看望她。

    謝無恙來到長公主府,看到躺在牀上的江寶蕙,前幾天的她雖然看起來精神也一般,但生病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喪失所有生機的花朵,正在一點點枯萎。

    程錦坐在牀踏旁,不吭聲,但眼睛是紅的,默不作聲地掉眼淚。

    御醫跪了一地,景泰帝怒道:“休養休養,除了這句話你們是不會說別的了嗎?休養了這麼些年,寶蕙的身體卻沒有一點起色,朕看你們就是沒有盡心!”

    御醫頭磕的更低了。

    “皇上恕罪,微臣該死。”

    “皇兄。”牀上傳來微弱的呼喊聲。

    景泰帝輕聲道:“寶蕙,皇兄在呢,放心,皇兄不會讓你有事的。”

    江寶蕙安撫地笑了下,弧度微不可察,她聲音很輕很柔,像是飄着的一團霧:“皇兄,每年我總要生幾次病的,是我自己身子不好,這和御醫們無關,你不要朝他們發脾氣呀。”

    御醫們熱淚盈眶,長公主好人啊!

    說這麼一長串話,江寶蕙有些喘不過氣,停下來緩了好一會兒。

    景泰帝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每次生病,江寶蕙總要在牀上躺個十天半月的。

    江寶蕙看到後面的謝無恙,叫道:“無恙,你來。”

    謝無恙走過來,難過地叫了一聲:“蕙姨。”

    “無恙,蕙姨有件事想拜託你。”江寶蕙說,“下次你去北河村的時候,帶上三郎,好嗎?”

    “寶蕙!”景泰帝一陣心驚肉跳。

    這聽起來太像託孤了。

    知道自己沒多少時日,所以把孩子送去程仲謙那邊。

    該說不愧是兄妹連心嗎?

    江寶蕙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無奈說:“皇兄,你想多了。”

    “娘,我不去。”程錦一邊抹淚一邊哽咽地說。

    “你不是想你哥哥們了嗎?正好去找他們玩呀。”

    程錦還是搖頭:“我要陪在娘身邊。”

    “可娘沒辦法照顧你啊。”

    “我不用娘照顧,我是大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程錦倔強地說。

    江寶蕙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娘實話實說,是我打算去莊子裏好好養病,你去不方便。”

    “哪裏不方便?”程錦說,“明明很方便。”

    “因爲你在,娘就會下意識地操心你呀。這是不受控制的。”

    牽扯到江寶蕙的病,程錦就有些猶豫動搖起來。

    “如果孃親能快點好起來,我就答應。”

    如果和之前一樣要很多天,那他就不要答應。

    大概是有了盼頭,這次江寶蕙竟然真的只用了三天就好了。

    程錦又開心又不開心,但他自認是個說到做到的男子漢,好歹是答應了。

    倒是景泰帝,一度懷疑妹妹是迴光返照,嚇得安排御醫每日三次請平安脈,確認不是才放心。

    然後又馬不停蹄地送來一盆他國進貢來的紅珊瑚給江寶蕙賞玩。

    這日,楚王進宮和景泰帝談事情,談完正事順便拉了拉家常。

    景泰帝:“朕還真沒想到,你會再一次放無恙出去。”

    楚王茫然:“啊?我放他去哪兒?”

    “豐安縣啊。”景泰帝挑了挑眉,“怎麼,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兒子過完年就要回豐安縣去了。”

    楚王:“......”

    身爲謝無恙的父親,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楚王臉色微微有點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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