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爹孃爲什麼和離呀?”

    自那日之後,尚夫人,不,現在應該叫徐觀南徐夫人,她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找了住處,和縣衙離得挺遠,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徐夫人嫁妝豐厚,名下的鋪子也都在賺錢,所以這二進小院直接被她買了下來,兩個孩子的生活水平是一點都沒下降。

    程仲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以至於菱寶今日來了之後才知曉此事,故而有此一問。

    尚靜嫺兩條手臂交叉搭在圓桌上,小半張臉埋在臂彎裏,從眉眼處透露出深深的難過的鬱悶。

    她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麼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呢?

    雖然原先尚縣令更疼愛尚詩玥,可尚靜嫺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會支離破碎,甚至和爹他不在一個“家”。

    “我娘說是她提出來的,我問她爲什麼,她說沒有爲什麼,就是過不下去了......”說到這裏,尚靜嫺頓了一下,臉頰在手臂上輕輕擦過,留下指甲蓋大小的洇溼痕跡,“明明都過了這麼久了,怎麼會突然過不下去呢?”

    爲此,尚靜嫺還和母親吵了一架。

    說是吵架也不準確,因爲是尚靜嫺單方面生悶氣。

    她賭氣地說出一句:“我再也不要和娘好了!”

    旁邊在房間守着的絮兒面露無奈,她同樣不知道原因,但柳兒說了錯不在夫人,她們只管相信夫人的決斷就好。

    可姑娘還小,嚮往完整的家庭是本能,恐怕短時間內消除不了母女倆之間的嫌隙。

    “你不可以這樣說!”

    一道脆生生的童聲忽然嚴肅響起。

    菱寶一張小臉皺巴巴的,直直地看着尚靜嫺,眼神之中竟蘊含着譴責和不悅。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尚靜嫺和絮兒兩人全都愣住了。

    菱寶:“徐夫人是你的孃親,她是全天下最愛你的人,你不可以這樣說,會傷她的心的!”

    門外的徐夫人感到心裏一陣熨帖,她沒看錯人,菱寶這小姑娘果然通透。

    宛如當頭一棒,尚靜嫺有些不知所措:“我、我......”

    菱寶緊緊抿着脣,沒有說話。

    “我不是那麼想的,我只是很氣......”說到最後,尚靜嫺已然哽咽。

    這下又換菱寶慌了,她憂心如搗:“尚姐姐,我沒有要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對徐夫人是不對的。”

    她愧疚極了:“對不起......”

    徐夫人快步從門外進來,菱寶眼巴巴怯生生地說:“徐夫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尚靜嫺抱住徐夫人的腰,徐夫人溫柔地撫摸女兒的髮絲,輕聲道:“好了,不哭,都把菱寶嚇到了,小心她被你嚇跑了,你上哪兒再找這麼好的朋友去?”

    尚靜嫺從她懷裏擡起頭,淚盈盈的,看到菱寶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噗嗤”一聲,破涕而笑。

    “好啦,兩個小朋友,握手言和吧。”

    徐夫人抓着兩隻小手握在一起。

    內心裏,她也最不想尚靜嫺失去菱寶這個朋友的人了。

    菱寶認真道歉:“對不起尚姐姐,我不該那麼兇的。”

    尚靜嫺搖頭:“是我的問題,和你無關。”

    “不,是我......”

    “是我纔對......”

    徐夫人哭笑不得,認個錯還謙讓起來了。

    她也不多待,把空間留給兩個小姑娘說悄悄話,讓她們有什麼事吩咐絮兒就行。

    “你現在還怨你娘嗎?”菱寶如實說來,“剛剛你哭的時候,她表情可心疼了。”

    尚靜嫺回想起母親輕柔愛惜的撫摸,爲自己先前的不懂事臉紅了一瞬,搖頭說不怨了。

    菱寶真心爲她們高興:“那太好啦!”

    尚靜嫺感激地說:“謝謝你菱寶,多虧了你。”

    “我沒做什麼呀。”菱寶奇怪道。

    不,你點醒了我。

    尚靜嫺很慶幸有菱寶這樣一個朋友。

    小地方沒什麼娛樂,所以有點事就能熱鬧許久,縣令和縣令夫人和離這事足足被討論了大半個月,才漸漸銷聲匿跡。

    不過尚源和尚靜嫺都沒有再在意。

    倒是尚瑞尚詩玥兄妹倆來上門挑釁過一次,被徐夫人命人拿着掃把趕髒東西一樣趕走了。尚進沒來,因爲他還在禁足中,現在尚縣令可不敢再隨便放他出來,說不定有捅出一個天大的簍子。

    就連現在被禁足,尚進還偷偷地和下人賭些小錢,這些徐夫人都知道,只不過懶得再管。

    當然,現在也用不着她管了。

    轉眼到了一月,距離鄉試還有一個月。

    鄉試要在省府舉行,所以程仲謙還要提前趕路過去,這回又是全家出動。

    程家既然全要去,謝無恙自然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留下,那多無聊呀。

    兩輛馬車,程仲謙和程昀坐一輛,他們幾個小孩子坐一輛。

    趕路的日子有些無聊。

    菱寶不想浪費時間,可在馬車上看書她就暈乎乎的,鬱悶地鼓着臉頰。

    程毅戳了戳,逗趣道:“看書有什麼意思呀?和二哥聊天唄。”

    菱寶撅嘴,很不樂意的模樣。

    “嘿,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聊天啊?”

    願意就怪了!

    “你老是和我說兵法,我又聽不懂。”菱寶埋怨。

    前些日子,程毅在書肆發現了一本兵法書,拿回家抄寫了一份,然後偷偷和菱寶程錦借了些銀錢買下了手抄本。

    從那以後,整日捧着個兵法書,讀的如癡如醉。

    還硬要和菱寶一個小姑娘分享!

    菱寶一句話都聽不懂,想逃又逃不掉——二哥哥力氣太大了,單手就能輕鬆制住她。

    程毅摸了摸鼻子:“今天不和你聊兵法了行不行?”

    “那聊什麼?”

    程毅想了想問:“你想聊什麼?”

    菱寶“唰”地掏出一本醫術放到他手上,笑得很乖:“那二哥哥給我讀醫書吧!”

    這樣二哥哥也能“聊天”,她也能學習,一舉兩得呀。

    程毅:“......”

    他面無表情把醫術扔給旁邊的謝無恙,自己閉上眼睛,打起一聽就假得不行的呼嚕。

    ——我睡着了,別叫我!

    菱寶氣哼哼:“二哥哥好過分!”

    程毅把頭埋了埋。

    謝無恙興致盎然:“我來給你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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