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與山路 >第9章 第九章第二人
    裝有小樹的木櫃已經被換走,白今儀如今剛剛侍寢,正是蒙受皇寵的時候,按理說柳巳已經沒有走進月牙宮的理由。

    薛窈巧覺得柳巳此行只有一個目的,找她。可是她就是想不明白,爲何要找她?還跟她說什麼,王承因是個好義父。

    柳巳聞之微微一怔,似乎是在思考怎麼回答,他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突然朝寢屋內看去:“月升呢?”

    薛窈巧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宮女的寢屋內打鬧一片,唯獨少了月升的身影。

    她皺眉,猜測道:“許是般去偏殿與我同住了。”

    “十一月她便十八了。”柳巳看着漸圓的月亮:“該動手了。”

    十八?動手?

    薛窈巧想到櫃子裏那些肉塊……胸口又浮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噁心。

    “下一個人,就是月升?”她試探地朝柳巳問道。

    薛窈巧本想拐個彎地問,但一想到柳巳這麼聰明的一個人,與其

    “對呀,”柳巳突然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很是可親:“煩請姑娘幫忙看着那個丫頭,可千萬別讓她跑了。她雖然看似笨拙,實則聰明得很。”

    如果不是有可取之處,怎麼會被柳巳突然送到月牙宮呢?

    薛窈巧不言,一雙有些許渾濁的眼睛望向寢屋,裏面打鬧的宮女早已經關窗歇息。再回頭,柳巳已經離開了,四周安靜得出奇。

    唯獨月升臉上的紅印子在薛窈巧眼前揮之不去。

    第二日早晨,白今儀依舊帶着月升去齊貴妃處,薛窈巧繼續留在月牙宮內。

    臨走之前,薛窈巧想問月升一些事情,但月升依舊木訥,沒看懂薛窈巧的眼色,半步不離白今儀,薛窈巧只好閉嘴不言。

    等白今儀走後,薛窈巧把昨日剛來的七人集中在一起,掃視了一圈,除了昨日白今儀親自點進屋服侍的月容和萬寧以外,還有月歡,月從,月花,月林,以及另一個小太監萬風,看起來不過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說起年齡,昨晚柳巳說月升快要十八的時候,薛窈巧是有些驚訝的,月升看起來不過十五六的模樣,比起眼前這些同齡人還要瘦小稚嫩……可能這就是爲什麼柳巳要對她下手的原因吧。

    “煩請姑娘幫忙看着那丫頭……”

    柳巳昨日的請求又在耳畔響起,薛窈巧覺得那不是請求,是命令。她很討厭命令,但她不打算真的忤逆柳巳。白今儀出生於醫學世家,自有一份仁心,不會無緣無故對她下手,但柳巳不一樣,想要不着痕跡地殺了她不過是“舉手之勞”,她若不聽這個命令,下場不見得比小樹好多少。

    一滴雨掉落在門前。

    薛窈巧這纔回過神來,朝內喊道:“萬寧,你速去給娘娘送傘,別耽誤了時間。”

    語落,萬寧便攜傘急匆匆地跑出月牙宮。

    三日之後便是中秋宴,各司一早上陸續送來不少東西。

    白今儀昨日那番話無疑就是默認薛窈巧是月牙宮的大宮女,她自然得擔起責任,協助白今儀掌管月牙宮的大小事務。於是她吩咐好每人所做之事後,抽調了識字的月從進庫房同她清點物什。

    “以前你是哪個宮的?”

    月從把一顆晶瑩剔透的琥珀放回原位,薛窈巧在本子上寫上一筆。

    “我以前是浣衣局的。小樹姐姐,上次蕭女使來抓你的時候,我們浣衣局的人都以爲你肯定要被……”

    說完,她手掌在脖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還嫌不夠形象,特地吐了吐舌頭,眼睛上翻。

    薛窈巧被這滑稽模樣逗笑了,想起昨日寢屋內幾個宮女嬉鬧的時候,好像也是由這個月從引起的。

    倒是個開心果。

    薛窈巧用筆端指了指月從,無奈道:“你呀!”

    “不過小樹姐姐是好人,好人呢,往往都能逢凶化吉,壞人呢,就要遭報應!你看,蕭女使這個壞人第二日不就遭了邪,跳了井。”月從笑眯眯地靠近薛窈巧,豎起大拇指:“小樹姐姐,你真有手段!”

    薛窈巧越聽覺得月從話裏有話,只好乾巴巴地笑着。直到屋外傳來聲音。

    白今儀回宮了。

    第一次去齊悅兒那裏,白今儀呆滿了一早上,第二次去連午飯都在齊貴妃的宮裏吃了再來,看來齊悅兒沒那麼小氣……也或許是白今儀哄人的手段了得。

    月容小跑進庫房,氣喘吁吁地說道:“小樹姐姐,娘娘叫您去服侍。”

    薛窈巧聞之,把筆遞給月從,十分關切地吩咐道:“一定要仔細清點,不可貪心。”

    月從還沒點完頭,薛窈巧就已經出了庫房。

    白今儀的臉色沒有薛窈巧想象中的難看,也沒有想象中的好看。

    看來的確是在齊悅兒那裏是吃了虧,但好在不是啞巴虧。

    “娘娘,您叫奴婢。”

    薛窈巧低頭行禮,餘光瞥向正在替白今儀退髮簪的月升,她十分小心地把簪子放在首飾盒中,又慢慢地合上蓋子。

    月升的每個動作都很是謹慎,不似白今儀在她面前抱怨那般——笨手笨腳。

    看來這個月升,還真如柳巳所說的那般,一點也不簡單。

    “你下去吧。”白今儀把月升叫出去,屋內又只剩下月升和薛窈巧二人。

    原來今早萬寧送傘得很及時,齊悅兒見下雨,便放任白今儀和月升主僕二人在毫無遮雨之處的院子裏等候她起牀。辛虧萬寧送來雨傘,免得二人淋雨,齊悅兒叫白今儀進去的時候本來準備了一堆責備白今儀有失后妃儀態的責罵,一下子全憋在了肚子裏。

    再後來,晉淑儀何均妍也來齊貴妃的宮中,二人配合着擠兌白今儀,把她氣了個半死,白今儀本來起身就要離開,又被齊貴妃強行留下用膳。這時候,月升闖進屋子,大聲嚷嚷着月牙宮西苑走水,白今儀這才得以脫身回來。

    月升?薛窈巧回想起她前幾日小心翼翼的模樣,小樹和柳巳是對食的關係是她告訴白今儀的,小樹是白今儀進宮前就開始服侍的丫鬟,而且還死了,她是被柳巳所救,所以白今儀直接認爲是她薛窈巧與柳巳走得近也無可厚非。

    只是,月升做這些事,是爲了什麼呢?

    “所以,本宮想問你願意在跟前服侍嗎?如果不願意,本宮就提拔月升,本宮見她雖然粗手笨腳,但今日表現不錯,還是可以□□一番,不是那麼無可救藥。”白今儀跟薛窈巧商量道。

    哦,原來這個月升做這麼多,是跟她搶在白今儀心中的地位呢。

    薛窈巧暗自在心中冷笑。

    白今儀願意同她商量此事,不過也是看在柳巳這個不確定因素的面子上,不過薛窈巧也看明白了一件事,白今儀比想象中還要恐懼柳巳,不然以她一個主子的身份,怎麼用個人都要跟奴婢商量?

    “回娘娘,奴婢願意在娘娘跟前服侍,但光是奴婢一人肯定不夠,至於另一個人的人選,奴婢覺得不一定是月升。這兩日那五個宮女奴婢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月林和月容手腳麻利,靈敏機智,尤其是月林,很是安靜少語,娘娘可以多多考慮考慮。”薛窈巧溫聲答道。

    白今儀本想探一探她,可見她神色如常,只覺得腦袋痛。

    她身邊的這羣丫鬟,真是心思一個比一個的重。

    “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本宮要午休了。”

    薛窈巧輕聲關門出去,月升就守在外面。

    月升本想叫聲“小樹姐姐”,薛窈巧卻豎起手指打住了她的話,她嚴肅道:“噓!你同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既然使眼色她故意看不懂,那就直接說出來。

    二人走到院中的海棠樹下,薛窈巧比月升高了半個腦袋,她居高臨下地問:“昨日柳巳跟我說,他要殺你,叫我最近看住你,別亂跑。”

    月升瘦小的身體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半天沒有動彈。

    薛窈巧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娘娘未侍寢之前整個月牙宮就只有我一人服侍,後來柳巳念我辛勞,就把你帶來月牙宮,我以爲你們關係不錯呢。月升,你何時招惹了他?”

    月升無辜地搖搖頭,隨即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乞求道:“小樹姐姐,求你救救我!”

    薛窈巧連忙把她拉起來:“月升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雖然你來的時日不長,但好歹也幫我分擔了一些事情,我若不是對你心存謝意,又何必對你說這些話?”

    月升緩緩起身,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薛窈巧:“多謝小樹姐姐。”

    “不過,”薛窈巧說道:“你還得先告訴我你是如何認識柳巳,他又爲何選中了你來月牙宮,只有知道了這些事情,我纔好在他面前替你求饒。”

    月升猶豫了一下,才慢慢開始說:“我本是一個宮女和侍衛私通所生,從小在宮裏長大,因爲手腳不麻利,經常受欺負,是柳公公救了我,說要送我到一個沒人嫌棄我的地方,還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做事,千萬不能偷懶,第二日我便被送到月牙宮了。”

    太簡單了。

    薛窈巧面露難色:“這麼說來,你跟柳公公也沒過幾句話?你這要我怎麼替你求情?”

    月升神情有些着急,她抱住薛窈巧的手臂:“姐姐若肯幫我這一次,我定做牛做馬報答姐姐!”說着,淚水從她眼中流出:“小樹姐姐,求求你,我不想死……不想死。”

    “做牛做馬倒是不至於,”薛窈巧俯下身子,輕輕拉住月升的手指:“我這裏倒是有件事情想讓你幫幫忙,柳巳那邊,我自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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