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又至七月十五,即泫宸魈生辰之日。
這三年,每到這一日,風水清總是提心吊膽、坐立不安。
今日亦是如此。
許是三年前那件事,在她心內打了個死結,她總擔心魔王會在沉睡中悄然離逝。
好在,並無異狀發生。
同是這三年來,每逢七月十五,風水清都會爲泫宸魈親手製作一份生辰禮。
第一年,她縫製了一隻香囊,裏面放入些安神藥草,希望他能在夢中安眠。
第二年,她繡了一方羅帕,那上面一對鴛鴦歪七扭八,脖粗腦大。
風水清還笑嘻嘻地坐於榻邊念:“嘿嘿,魔王,你若是見到這帕子肯定又要嘲笑我!講我繡了對鴨子!”
今年,她親手爲他熬製米糊,還在裏面兌了菜泥,綠意盈盈甚是好看!
餵食之前,風水清親自嚐了嚐,味道還不錯!進步許多!
這會兒夜已深,她邊喂他,邊美滋滋地念:“瞧我現在手藝長進不少吧?我最近還學了好多新菜呢!魔王呀……你快些醒來,到時我做給你喫哈!”
“你這小妮子!不過就是最簡單的米糊與水煮菜,這要是能做難喫你得多笨!”風筠之跨進門檻,嘴上耐不住打趣。
“哎呀!二哥!你不許講我!”風水清小臉兒唰地皺起,氣得想將勺子丟出去!
“哈哈哈!”風筠之坐在榻邊,取了帕子爲泫宸魈擦嘴,語銜戲謔:“妹夫呀!你可別醒來了,這丫頭近日做得那些菜二哥都嘗過,險些沒把我給齁死!”
“二哥呀!”風水清伸手就朝二哥腦袋抓去!
卻被風筠之一把擒住手腕,“怎麼?!你做得難喫還不許人家講?你這不講理的小丫頭!那二哥便不讓他們進來了!”
“啊?!”風水清收回手,對二哥所言之語頗感費解,“誰們進來?”
“清清!”
“郡主!”
聞得熟悉聲音,風水清趕忙回過頭,是刃血與夏櫻!
“哎呀!玉壺姐姐!刃血!”
她興奮尖叫!將手中碗勺塞進二哥手中,直接撲到夏櫻懷裏,“玉壺姐姐!你們怎麼來了呀!我好想你們啊!我們都好久沒見了嗚嗚嗚……”
“你這小丫頭!都十九歲了,還這般動不動就哭鼻子!不要哭啦!”
夏櫻眼眶紅紅,爲她拭去眼淚。
“郡主!嘿嘿……我們家小櫻櫻成日唸叨你!這回終於得見了哈哈哈!”刃血還是那副欠揍模樣,用胳膊親暱摟住夏櫻肩膀。
“你們怎麼來了呀?”風水清邊笑問,邊爲他們斟滿茶水,“如今國喪已過,你們該成婚了!只是……”
她回頭望了眼安靜沉睡的魔王,“現在阿魈還未醒來,只怕我去不上了。不過……賀禮我一定會送到哈!我早早兒就備下了!超級豐厚哦!”
提起正事,刃血與夏櫻四目相視,眼尾喜氣皆染了些憂愁。
刃血神色漸肅,沉聲開口:“自收到殿下沉睡之訊,我與小櫻櫻便決定,暫時不辦婚宴。想着等殿下醒來,再辦也不遲。”
眼瞧着風水清眼眶越來越紅,刃血換上賤兮兮表情,語調亦揚了三分:
“哈哈哈!我與小櫻櫻已簽完合婚庚帖!已是正式夫妻!婚宴不過是個形式!是不是呀~我的心肝兒夫人!”
語落,刃血吧唧一口親在夏櫻臉上,她赧得舉起拳頭狠狠鑿他胸口,“當着郡主和二公子!你莫要這般流氓啊!”
“哈哈哈哈……”風水清笑得歡悅欣慰,心扉暖意盪漾……
刃血追隨泫宸魈數年,二人過命交情,情同手足,刃血也早就將魔王當做大哥來看。
如今魔王陷入沉睡,刃血定是怕她這位未過門的嫂嫂…孤身參加婚宴而難過。
想必……
等待泫宸魈甦醒參宴爲虛。
顧慮她感受爲實。
平日裏,刃血瞧上去沒心沒肺,還總沒個正經愛開玩笑。
那顆心,卻勝過一泓清泉。
澄明潔淨,柔軟細膩。
“臭小子!你回來了!”聞得動靜,凌傲也進了屋。
決戰之時,刃血更是捨命護他,如若不然,怕是他已……
“哎呀!哈哈哈……這不是小凌子嘛!三年未見,你還是沒變樣兒哈!快快快讓我捶一下!看看你最近練功有沒有偷懶!”
刃血直接上去圈他肩膀,嘰嘰喳喳唸了一大串話!
凌傲原本喜眉眼笑的臉,唰地板了起來,“小凌子?你好像在喚太監!”
“你不是太監嗎?”刃血見他生氣笑意更濃,“我記得在東昌遇襲時,有一刀好像砍到你大腿根兒了吧?”
“你這臭小子!啊啊啊!我捶死你啊!”
二人你追我逃,打鬧着跑出屋去。
風筠之也回了風府。
屋內唯剩風水清與夏櫻,還有於榻上沉睡的泫宸魈。
夏櫻拉住風水清略泛涼意的小手,心疼碎碎念:“清清,你現在可比三年前瘦多了!殿下沉睡之後…哎……你定是連飯都未能好好用過一頓。”
“我沒有呀!玉壺姐姐,你不要擔心我!嘿嘿嘿……我真的好想你們呀!”
“嗯……我們也着實思念你們,所以就來看看。”
夏櫻將小丫頭的手包在兩掌中心,不停搓揉,希望能溫熱些。
“玉壺姐姐,謝謝你。”掌心溫度一路傳遞至風水清眼眶,她含着淚誠摯開口:“每個女子都想舉辦一場盛大婚禮,嫁給心愛之人。玉壺姐姐,你爲了我……”
“哎呀清清!你哭鼻子的話,姐姐可生氣了呀!”雖是這麼說,夏櫻鼻音卻愈發重。
“你莫要多想,我不光是爲了你,也是爲了刃血。得知殿下沉睡後,刃血鬱鬱寡歡好久。刃血他爲了我甘願做駙馬,我也該將他的感受置於心間呀!”
夏櫻之聲婉轉悠揚,卻琅琅堅韌,不失力量。
細語輕音,撫人心房。
“殿下一定會醒來的,到時你與殿下一同來參加我們的婚宴!”
“嗯嗯!”風水清重重頷首,眉眼彎彎,“好!到時我與魔王一起去參加!”
……
刃血與夏櫻十日後返回東昌。
臨行之前,夏櫻取了封信交給風水清,“這是凌翼託我給你的信,他還特意囑咐,要我在臨返程前交給你。”
“哈哈哈……謝謝玉壺姐姐!這幾日忙着和你們玩兒,都忘記問小病瓜的事兒了!他怎麼樣啊?皇帝做得可還舒心?”
風水清收好信,言笑晏晏問道。
“嗯,凌翼越來越得心應手,只是……”夏櫻言略躊躇,輕輕嘆息,“自從安芸香自戕後,凌翼再未立皇后,這三年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如此下去,只怕朝臣們……”
“呃……”
風水清曉得安芸香之事,那女子着實令人心疼得很。
可能小病瓜深覺愧歉,這才遲遲未能立新後吧。
風水清拍拍夏櫻手背,扶她坐上馬車,“玉壺姐姐,莫要擔心呀!或許小病瓜心結漸漸紓解開來,便會立後選妃啦!你也知道安芸香那件事……”
“嗯,也是……”
二人又拉着手告別半晌,馬車緩緩行駛,漸行漸遠。
夏櫻將頭探出轎簾,揮手作別,“清清,我們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待殿下醒來一定要遣人通知我們!”
“嗯嗯!玉壺姐姐,刃血,你們也要幸福哦!再會啦!”
送別過後,風水清回到房間展開信。
她倒是忽然來了些好奇勁兒!小病瓜會在信中講什麼?
然而……
當她讀完信,直接將信撕了個粉碎!“啊!這個小病瓜!腦子不正常!”
裴刈聽到吵鬧動靜,忙跑進屋來,“郡主您怎麼了?可是有事吩咐屬下?”
“呃沒事……”她訕訕而笑,暗暗估摸下時辰,“魔王的晚膳做好沒?該到時辰用膳了!”
“馬上就好,屬下這就給您端來。”
裴刈走後,風水清遣春棗將地上碎紙打掃乾淨。
因她將信撕得粉碎,根本瞧不清上面是何內容,唯有一塊碎紙殘片,能略略看出幾字……
“做我的皇后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