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踏進急診科的大門，方倩倩就神神祕祕的將我拉到一邊。
她低聲告訴我：“趙醫生，你知不知道，彭院長被人打了”？
我心頭一緊，生怕彭雲飛調查出這件事是王思凱乾的，連忙問道：“這件事是誰幹的？他爲什麼要打彭院長”？
方倩倩說道：“我聽說，彭院長是在一家酒店門口被人打的，他剛從酒店裏出來，就被一幫小混混打着，打得特別厲害，把彭院長的腿都打折了，現在還在骨科病房住院”。
我神情一凜，問道：“兇手捉住沒”？
方倩倩撇撇嘴，道：“彭院長被打的時候，喝了很多酒，是路人幫忙打了120，將彭院長送到了醫院。彭院長被送到醫院的時候，酒都沒醒，根本記不住是誰打的他”。
她頓了頓，又說：“彭院長被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見他傷得那麼重，就要幫他報警，可他卻死活不讓報警，你說怪不怪”？
聽到方倩倩說彭雲飛不讓報警，我懸着的一顆心纔算是放了下來。
爲了不引起方倩倩的懷疑，我附和道：“確實很奇怪，不符合常理”。
“對了”。方倩倩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大呼小叫道：“急診科裏的同事們，剛剛還在討論，說是明天要約着一起去骨科病房看望彭院長，每人出兩百塊錢，給彭院長買營養品”。
我算了一下，今天來上夜班的醫護人員，總共有十個人。如果每人出兩百塊錢，那就是兩千塊錢，這些錢還真不算少。
我在心裏暗暗的罵了一句：龜孫子，便宜你了，老子給你的兩百塊錢，只當是給你買藥吃了。
我告訴方倩倩：“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看望彭院長，現在就把錢轉給你，你幫我交給組織這次慰問活動的人”。
方倩倩很開心，道：“趙醫生，他們都說你很孤傲，不愛和人打交道，所以，這次去看望彭院長的活動，你指定不會參加。當時，我還懟他們來着，我說趙醫生到急診科上班沒多久，和你們又不熟，自然沒多少話說。但是，看望彭院長，趙醫生一定會去，因爲他不是一個沒格局的人”。
她說完，用手指比劃了一個耶：“我就知道，我沒看走眼，趙醫生是最優秀的男人”。
聽到方倩倩這樣明目張膽的誇我，我頗有些難爲情。
我腹誹：現在的女孩子都怎麼了？怎麼一點都不矜持呢？難道是我老了？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在我的印象裏，女孩子應該是含蓄的，羞澀的，就像夏雨荷和我初次見面時那樣。
當然，現在的夏雨荷，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她所謂的含蓄和羞澀，全都是裝出來的。
我看着方倩倩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心想，即使她不矜持，也比夏雨荷刻意僞裝出來的矜持要好。
......
今天，照例又是一個繁忙的夜晚。
我剛剛換好白大褂，就看到一位滿身是血的女人，被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背了進來。
我見她嘴角流血，額頭有傷，渾身上下全部都是毆打的淤青，就知道她的傷是人爲所致。
女人三十歲左右，一副良家婦女的模樣。
她的臉色蠟黃，頭無力的耷拉着，我問她，是誰打的她，她也不做聲。
既然她不願意說，我也就沒再繼續追問。
我將她額頭的傷口處理完畢，總共縫了五針。
之後，又給她身上的傷口做了清創消毒處理。
按照慣例，需要先交費，才能給病人做檢查。
我將檢查單遞給滿臉橫肉的男人，讓他拿着單子去繳費。
他接過檢查單，嘴裏嘟嘟囔囔的說着：“還要做檢查？真踏馬的麻煩”。
他雖然嘴裏在不停的嘟囔着，但仍然拿着檢查單去收費窗口繳費。
沒過多大一會兒，他就將檢查單原封不動的拿回來，拍在桌子上。
他衝着我大聲的嚷嚷着：“拍個片就要好幾百，這不是坑人嗎？不做了，我們要回家”！
我問那個受傷的女人：“他是你什麼人”？
女人猶豫了幾秒，告訴我：“是我男人”。
我繼續追問：“你身上的傷，是他打的”？
女人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怯怯看了男人一眼，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女人怯懦的神情，讓我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女人是被男人背進急診科的，一般情況下，只要傷者的行動受限，大概率身體上有骨折的存在。
我問女人：“你能走路嗎”？
她搖搖頭，不說話。
我接着說道：“把你的兩隻胳膊擡起來”。
她試着將兩隻胳膊擡了擡，卻只有右邊的胳膊能夠擡起，左邊的胳膊完全無法受力。
我據此推斷，女人左邊胳膊骨折，腿部也有骨折的部位。
我看向男人，表情嚴肅：“我懷疑她的身體有骨折的部位，必須做影像學檢查確定。否則，如果延誤了治療，很可能會引起終身殘疾”。
聽到我這樣說，男人這才一把抓起檢查單，罵罵咧咧的繳費去了。
我一邊走，一邊罵：“這個敗家的娘們兒，怎麼就那麼不經打呢？老子不過就是捶了幾拳，踢了幾腳，就花掉了老子好幾百，這倒黴催的”！
我見男人走遠，於是問女人：“是你老公打的”？
她點點頭，未語淚先流。
我繼續追問：“既然他打你那麼狠，爲什麼不報警”？
她哭得更狠：“我前夫死了，我和他是二婚，我有一個五歲的女兒，是我和前夫生的，如果我報警，他就會折磨我女兒，我不敢，擔心女兒受苦......”
聽到女人這樣說，我唏噓不已：“你害怕女兒受苦，難道就不害怕自己受苦嗎”？
女人搖搖頭：“我和他結婚之後才知道，他前妻就是被他折磨得跳樓自殺的，我只要提離婚，他就瘋狂的打我......”。
女人一邊說着，一邊傷心的哭泣。
這時候，男人已經交完費過來了。
當我看到檢查結果的時候，頓時瞠目結舌：雙小腿骨折，左前臂骨折，腰椎椎體骨折。
看到此，我不禁在心裏驚歎，這男人簡直就是沒人性，居然對自己的老婆下如此的狠手。
我再也忍不住，決定爲女人討還公道。
我將檢查單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嚴肅的告訴他：“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打法，很可能會把她打死”。
男人斜瞥了我一眼，滿不在乎道：“我自己的老婆，想打就打，你管不着”。
聽到男人這樣說，我不禁怒火中燒。
我拿起手機，大聲說道：“我管不着是吧？那麼，我就把能管你的人叫過來，如果你不被請去喝茶，就算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