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步履有些遲緩的走在人流稀疏的長街上,低頭看着手機上播放的新聞。
“最近,東江市刑警支隊破獲了一起大型的跨省犯罪案件,顏隊長成爲東江市刑警支隊建立以來最年輕的副隊長……”
新聞後半段的採訪林南沒有繼續看下去,而是擡起頭望向了那幾乎要壓下來的天空,另一隻手緊緊握着一個木雕,一個很精緻的刻龍木雕。
“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呢?”他摩挲着木雕,喃喃自語。
林南口中的她現在是什麼模樣,他不清楚,甚至連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林南從小在福利院長大,聽陳院長說,自己是在東江市福利院旁邊那棵有着三百多年樹齡的榕樹下被撿到的,身上包裹着的襁褓純柔潔淨,顯然是被遺棄的。
陳院長在榕樹周邊找了個遍,螞蟻窩都發現了好幾個,唯獨沒有找到和自己身世有關的任何東西。
所以林南這個名字是陳院長取的。
不過陳院長的文化水平並不是很高,因爲自己當時靜躺在那棵榕樹底下沒有像大多數嬰兒那般吵鬧哭啼,陳院長認爲這棵榕樹是他的富貴樹,給他取了林這個姓。
至於‘南’這個名,林南原本以爲有什麼特殊的含義,結果陳院長告訴他,只是單純的因爲撿到他的時候是在榕樹的南邊。
林南倒是不在意這些,名字在他看來只是一個稱謂,即便別人叫他‘喂’,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爲他是福利院的孩子。
可林南和福利院裏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他不是孤兒,而是被遺棄的。
所以那些孩子經常圍堵嘲笑他,就算陳院長願意爲他撐腰,孤兒院這麼多孩子,陳院長也不可能時時照顧着林南。
林南卻從未還過一句嘴。
長此以往,這句話如同夢魘一樣時刻縈繞在他的腦海。
年僅十多歲的林南心裏逐漸崩潰,是啊,若非有恨,誰又會將自己的親生骨肉遺棄呢?
那一刻,他心如死灰,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
林南清晰的記得,那天的天氣和今天有些相像,烏雲陰沉,空氣很是壓抑。
他來到了河邊。
河水很冰涼,林南第一次感覺到那種接近死亡般徹骨的寒意,就像躺在太平間一樣。
他不會游泳,出於本能的折騰一番後便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了雙眼,可出現在眼前的不是黃泉奈何橋,而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林南反應了過來,是這個渾身溼漉漉的女孩救了他。
“終於醒了!”
“你真的好重啊,我差點託不起來。”
……
女孩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就是沒有問他爲什麼要尋死。
林南沒有迴應女孩,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他連擡手都很喫力,更何況他並不想活着。
最後,女孩離開前給了他一個木雕,正是他手中的那個木雕。
回福利院的路上,下起了瓢潑大雨,林南在雨中如獲新生。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見過這個救了他一命的小女孩。
這麼多年,他也一直在尋找這個小女孩,但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卻在半路收養了一個孩子。
如今孩子也被他弄丟了。
“站住!”
突然,一道大喝聲將林南的思緒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林南剛剛擡起頭,一個帶着鴨舌帽裹着風衣的男子飛速朝他這邊奔來。
在這個男人身後,一名女警察緊追不捨。
男人在衝過來的同時,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頂在了林南的脖頸處。
“不要動!”
男人聲音很沉厚,看不出有絲毫的驚慌。
“你不要亂來!”
見男人手中有人質,女警察停下了腳步。
作爲一名心理醫生,林南的心理素質極好,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保持着冷靜。
但在瞭解情況前,他沒有說話。
因爲很有可能因爲一句錯誤的話而激怒身後的這名匪徒。
“如果這樣,顏隊長還要繼續追我嗎?”
男人瞥了一眼旁邊的馬路,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驟然冷笑一聲後猛地將林南推了出去。
茲——!
一道極其刺耳的剎車聲。
緊接着林南就被一輛麪包車給撞飛,重重砸在了地上。
而那個男人在將他推出的瞬間便朝着另一邊的巷弄逃離。
麪包車司機驚慌失措的下車,顏隊長也放棄了追捕,朝林南跑了過來。
“救護車!快!”顏隊長焦急道。
只是瞬間,林南意識變得模糊起來,他微微能感受到身體內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
這是要死了麼?渾身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想開口說話,但嘴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出不了聲。
下一秒,一股熱流涌了上來。
“撐住!救護車馬上就到了!”
顏隊長試圖讓林南保持着清醒的意識。
可林南的眼睛快要睜不開了。
爲什麼想死的時候死不了,現在想好好活着卻突遭意外。
都是這該死的匪徒!
轟——
天空響起一道雷鳴,很快下起了滂沱大雨。
女警察還在呼喊着,可林南已經聽不太清。
地面上雨水和林南的流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他已經沒有力氣撐起愈發沉重的眼皮,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直至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看見了一個小女孩,是他嵌在心底的那副面容。
也看到了他的父母,準確的說,是一對看不清面龐的夫婦,但他能隱隱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聯繫。
林南追了上去,卻發現怎麼也追不上,一條熟悉的河流橫亙在他的面前。
身體像不受控制般朝河裏走去。
他在河裏掙扎着,他還不想死!
突然,黑暗中傳來急促的聲音……
“林醫生!林醫生!張主任叫你去開會!”
林南在呼喊聲中猛的睜開了雙眼,看到了門外敲門的護士。
搭在桌上的雙手傳來了真實的觸感,林南不可置信的站了起來。
“難道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