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二字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割破他的耳膜，直直凌遲到心臟，讓他痛得身子一晃。
寧時遷彎脣苦笑：“她何須要我保護？”
“怎麼不要？只有你做桑臨帝王，才能化解桑臨與大趙的矛盾，才能化解桑臨人對白九霄的仇恨。”
“而且，朝堂風雲瞬息萬變，此時看着她似乎已逢凶化吉，但誰知道幾時又要被人陷害，畢竟她曾經樹敵太多。”
“到時候，你讓她一個沒有兵權，不參與朝政的弱女子，如何自保？”
“如果有你這個手握大權的帝王哥哥保護，她定然能性命無憂對吧？”德妃問道。
寧時遷垂眸未響。
道理是那個道理。
道理他又豈會不懂？
只是，他此刻心裏的感覺騙不了人，他並沒有因爲攀登了頂峯而有絲毫的歡欣，甚至一片悲涼。
*
文帝來到暖香閣的時候，就看到白九霄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愜意地曬着太陽。
仝泉和一衆宮人準備行禮，被文帝豎指於脣邊示意大家噤聲，並揚揚袖示意大家退下。
仝泉帶着衆人悄然離開。
文帝輕腳走到躺椅跟前，湊過去看白九霄是不是睡着了，卻發現她睜着眼睛，望着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梨樹，不知在想什麼。
“皇姐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竟然連最起碼的警覺性都沒了。”文帝開口道。
白九霄一怔，轉眸，見是文帝，坐起身，作勢就準備起來行禮，被文帝摁了肩膀：“沒有旁人，無需多禮。”
“皇上公務忙完了嗎？怎麼有空來這裏？”白九霄問。
文帝走到白九霄對面的一個矮椅邊撩袍坐下：“怎麼？來皇姐這裏還必須有空，必須公務全忙完？”
“是的。”白九霄回道。
文帝鼓鼓嘴道：“朕披奏摺，手都披麻了，想出來活動活動都不行，皇姐這麼嚴苛，一點都不心疼朕。”
“放心，累不死人的，手麻只能說明你還是批得太少了。”白九霄道。
文帝：“.”
白九霄提起面前小茶几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文帝接過，喝了一口，低低嘆：“好想回到從前有皇姐幫朕批奏摺的日子啊。”
白九霄彎脣：“想得挺美。”
“對了，皇姐知道嗎？桑臨皇帝傳位給了四王爺寧時遷？今日登基大典。”文帝問。
白九霄淡“嗯”了聲，“聽仝泉說了。”
一早仝泉就跟她報告了這個驚天大消息。
“好奇怪，景帝正值壯年，怎麼突然就傳位了？”文帝不解。
“聽說是身體抱恙，想安心靜養。”
仝泉是這麼跟她說的。
“那也不可能傳給寧時遷吧，先前聽聞，他最器重三王爺的，還曾讓其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親手殺死了一個跟他相愛的女人，說什麼成大事，不得涉愛，不少人當時就猜，三王爺可能會是未來的太子。”
白九霄抿脣。
這件事她也有所耳聞。
“那女人是老皇帝的暗衛，什麼成大事不得涉愛，不過是他找的藉口罷了，他就是想要殺了人家。而且，此次三王爺協助白叄鴻兵敗，老皇帝不傳皇位給他，也正常。”文帝點點頭：“這倒是。”
“也沒有不錯，不過是爲了救師父，跟他有所合作罷了，而且，皇上應該會發國書過去道賀吧？大趙發了就行，我個人沒有發的必要。”白九霄面色淡如秋水，並未有多少情緒。
文帝彎脣，放下杯盞：“嗯，國書剛剛已發，皇姐覺得他做皇帝，對我大趙來說，是好是壞？”
“對大趙和桑臨來說，都不是壞事，至少不會再讓兩國時不時陷於戰火之中。”
白九霄豈會不知道她這個皇帝弟弟的試探，但她還是選擇實言。
寧時遷做皇帝，只會是兩國幸事。
“皇上的手休息夠了嗎？夠了就回去繼續處理公務吧。”白九霄道。
文帝委屈：“皇姐這是趕朕走？”
“沒有，國事第一。”
“行吧，”文帝起身：“朕其實是有事去十公主的紅秀宮，路過你的暖香閣，順便進來看看。皇姐一直盯着，朕可不敢怠慢公務。”
白九霄笑笑，起身鞠了鞠：“恭送皇上。”
*
桑臨，龍翔宮
寧時遷一身明黃龍袍坐在內殿的龍椅上，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看着內殿裏已經全部被換新的傢俱擺設裝飾物件，看着換過的一批宮人忙忙碌碌，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
“皇上累了吧，奴才伺候皇上歇會兒吧。”
景帝以太上皇身份搬去了尚凡宮，文德以及龍翔宮原本的一衆宮人都隨着一起去了，包括御前帶刀侍衛展墨。
此刻跟他請示的是現在龍翔宮的大太監元寶，原本是在翔瑞宮他母妃身邊當差，他母妃撥給他的，說是人忠厚老實、手腳勤快，且知根知底的人用得放心。
石磊自是也隨他進了宮，成了他的帶刀侍衛。
寧時遷擡手按了按額角，確實有些累。
這幾日忙着各種交接，剛剛又完成了登基大典。
但他不想去睡。
他沒有白日上榻睡覺的習慣。
“沒事，朕坐着休息休息就好，你們都退下吧。”寧時遷揚袖。
元寶帶着宮人們都退了下去。
內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他雙手環胸往龍椅的椅背上一靠，闔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有睡意襲來，他感覺到自己似是睡了過去，又似是沒有。
朦朦朧朧間，好像有人走過來，他睜開眼睛，對方熟悉的眉眼入目，他激動地噌然起身：“白九霄！”
“你怎麼來了？怎麼也沒人進來通報？”寧時遷欣喜上前，作勢就準備拉她的手。
被白九霄後退一步避開，並猛地掏出一把匕首來，抵在她自己喉嚨上。
寧時遷臉色大變，停住腳。
“寧時遷，你身爲帝王，爲何一直不娶？是因爲我嗎？你這樣，生生將我變成了一個罪人，你知道嗎？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纔會娶她人？那我就死給你看！”
白九霄說完，手中匕首用力割向自己的咽喉。
殷紅的鮮血噴濺出來，寧時遷駭然大叫：“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