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說話，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在等着顧小云開口。
我知道，這裏面一定有着一段非常複雜痛苦的經歷，不然不會讓顧小云做出如此瘋狂的事。至少我在顧小云的身上看到了一絲善念，她在祈求我給那些孩子超渡的時候，那份真誠不是假的，而是發自內心的！
儘管，她讓自己變得很可恨，變成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我依舊對她有種莫名的信任，這是我的直覺。
終於，在良久的沉默之後，顧小云的目光悠悠的收了回來，她的眼神開始變得飄忽，開始在醞釀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十秒之後，她開始了那一段漫長的過往：“崇禎十三年，我十六歲，那一年，大明動盪！我父親爲了躲避戰亂，帶着我們全家逃回南方老家。在來到南方老家的時候，我對那個新鮮的地方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感。在丫鬟青青的陪同下，我來到了老家的集市，那一天正好是中元節，放河燈！中元節的河燈寄宿着我們的心願，在河燈上，我們只要寫上自己的心願，河燈就會飄到河神的手裏，河神看到了之後，就會實現我們的願望。”
“那個時候的我只有十六歲，對於未來充滿了好奇。我還記得當時我放的河燈是寄宿了我想要追求的愛情，不知道是不是河神真的那麼靈驗，就在我們放好河燈往回走的時候，我碰巧遇到了一個溫文儒雅，彬彬有禮的書生也在河邊放河燈。那書生長得俊朗，才華橫溢，心懷天下。就是那一次的相遇，我喜歡上了他。我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從小，我父母就教我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可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麼藏得住藏不住的。”
“也許是緣分的安排，在一次相遇之後，很快我們又遇到了第二次！不過我們終究沒有突破那一句話的隔閡，哪怕見到了，我也只敢偷偷的看他一眼，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從他身邊走過。在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他終於突破了隔閡，主動的跟我搭了話。原來不僅僅只是我留意到了他，他也留意到了我，我們彼此對對方一見鍾情。”
“他說話幽默風趣，善解人意，當時我覺得他就是上天派來給我的夫君。在一次次的交談，一次次的約會之後，我們的關係開始變得親密，開始變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段時間，只要見到他，我就覺得天氣是晴朗的，我的世界是美好的。談過戀愛的都知道，戀愛的味道是多麼的甜蜜。”
“很快，我們的情感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在我父母的支持下，我跟他結了婚！他當時只是個窮書生，一無所有，但是我父母通情達理的給了他一切，支持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在我認爲這一切的美好會維持到我們的以後，可是隨着戰亂的發展，他那天還是跟我道了別，他說自己要上戰場去保家衛國了，我不捨得他走，但是我父親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於是他終究還是上了戰場。”
“我孩子三歲那年，清軍入關，大明戰敗！在我得知這個噩耗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世界都要塌了！因爲大明戰敗，那就意味着他再也回不來了。”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他回來了！可是回來的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了，他變成了一個滿人，還當上了我們當地的縣令，娶了三品大官的女兒，兩人還生了一個兒子。當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感覺這比大明戰敗還要讓我痛心疾首。我等了他四年，給他生了一個孩子，每日每夜的去給他祈福平安，可是到頭卻換來了這樣的消息。”
說到這裏，顧小云停頓了下來，她的眼眶也開始變得溼潤。很顯然，她已經再一次進入了自己的這段經歷之中。
我試着問她：“那你沒有去找過他嗎？”
“我去了！我當然去了，他是我的男人，我等了他那麼久，怎麼可能不去找他呢。可是我沒有見到他，即便我帶着女兒去，帶着他女兒去找他，他也聲稱並不認識我。還讓人把我從他的府衙裏面趕了出來，我去了十多次，他趕了我十多次。最後一次，我被打了出來，打到請了大夫。”
“這件事被我父親知道了之後，第二天，他就氣沖沖的去到了他的府衙。那一去，我父親就沒有再出來，被他們以大明餘孽的罪名給扣押了起來。我母親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氣不過，也上門去找他，但是她去到了之後，也被抓了起來。”
“我想不通他爲什麼要那麼做，爲什麼要那麼對我，我顧不上身上被打的傷痕再次跑去求他，我希望他能夠念在我們之間的夫妻情分上，讓他放了我父母。我見到了他之後，他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文儒雅，才華橫溢的人，他變了，他變成了一個貪圖富貴，貪生怕死，攀權附勢的卑鄙小人！”
“爲了不惹他妻子生氣，他……他殺掉了我跟他生的女兒，以表清白！”
顧小云閉上了眼睛，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這幾個令人崩潰的話。
當時，那一幕就發生在我的面前，他們用一棍接着一棍的打死了我的女兒！”
我聽到這裏，感覺自己不是在聽一段講述，而更像是一個故事。但我知道，這不是故事，這就是顧小云的經歷，她的親身經歷……
我沒有說話，但是王美娜忍不住了：“太過分了，這簡直太過分了！那人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殺！那是畜生，簡直就是天理不容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