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好,快快起來。”
趙師民上下打量了一番張唐卿,“果然是一表人才,王相好眼光啊。”
“師公謬讚了。”
“你昨夜做的詞,老夫看了,當得起大宋文魁的稱號,你父親來信說,你長於詩文,但疏於經義,外出推廣字典時,切莫落下課業,如果有不懂的,來信問老夫。”
“謝師公。”
“哈哈,好,好,王不宜這個老東西撿便宜了,多好的徒弟啊。”
張唐卿尷尬的笑了笑,這話不好接。
張唐卿這纔有機會拜見了趙謙。
趙謙說道:“爹爹,咱們就別在這客氣了,酒席已經備好,咱們入席吧。”
一出門,看到王石正在往家裏搬字典,趙師民好奇的拿起《天聖字典》看了看。
“聽聞你有一種印書的新法子?能在短短几個月時間內,就能印上千冊書籍?”
“呵呵,是有一種新法子。”
“將作監來老夫門上好幾次,希望通過老夫能拿到這種新法子,向全國推廣,唐卿,你的意思呢?”
張唐卿眉頭皺了起來。
其實,在大宋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技術專利保護,但是,一種約定成俗的規矩,如果沒有得到發明人同意,一般不可能用別人的發明成果,哪怕有人小規模應用,也成不了氣候。
當然,這和前文說的達官權貴盜版不矛盾。
因爲這種樸素的價值觀是針對有點地位財力的普通人而言,士大夫集團不在此列,但正式場合上,尤其是官方,又要認這種俗規。
“師公,您可知道,爲了研究這種新法子,榮寶齋投入了多少錢嗎?”
“多少?”
“上萬貫。”
上萬貫,張唐卿沒說謊,因爲連燒製泥活字,試驗新墨水,招募工匠,翻蓋廠房在內,確實花了上萬貫,但這上萬貫,幾乎算作是固定資產,是可以一直用的。
“這麼多?”
“是的,師公您想一下,花了上萬貫研究出來,別人免費拿去用,還要和我一起競爭《天聖字典》的市場,您說,以後我還敢研發新技術嗎?”
趙師民愣住了,他從來沒考慮過研發技術的成本,好像張唐卿說的有道理啊。
趙師民也是個純粹的人,他長於教書育人,短於謀劃算計,當聽到張唐卿的說辭後,又覺得讓張家貢獻出活字印刷術,有點強人所難。
“此事作罷。”
趙師民摩挲着《天聖字典》,彷彿在撫摸少女的皮膚一般。
“有了此物,天下人人可讀聖賢書,唐卿,做的不錯。”
“謝師公誇獎。”
衆人落座。
趙師民感慨道:“想王相公辛苦了幾十年,竟然因一場大火而罷相,皇太后不公啊。”
沒人敢接趙師民的話。
酒桌上有點沉悶,張唐卿喝了幾杯酒後,就向趙師民告辭回家。
路上,周禮一刻不停的問張唐卿到底有什麼好點子。
張唐卿閉眼假寐,就是不說話。
回到家,周禮又讓下人準備了一桌酒席。
“唐卿,現在可以說了吧?”
張唐卿從口袋裏掏出一貫交子,問道:“你們覺得交子如何?”
周禮畢竟是商賈之家出身,對交子特別有發言權,“交子產生於三十年前,現在所有的交子,都是由成都府的16家商人把持,你想進入交子行業?”
“唐卿,不可,交子已經被成都府的交子務所壟斷,咱們要想殺進去,至少要上百萬貫成本不可。”
張唐卿指着交子說道:“此交子,乃是存入多少本金,交子鋪即開出多少錢的交子,在市場流通時,極其不便,我的想法是,我們開設一家銀行,百姓存入銅錢或交子,我們開出錢票,但錢票乃是固定面額,例如,你周禮存入了一百貫錢,我給你十張十貫的錢,這樣花用起來也方便。”
“可誰會用呢?”
“這就是我讓週記糧店、榮寶齋、七心莊大規模開分店的原因。”
周禮和趙鹹迎互相對視了一眼,看來,榮寶齋和七心莊,只不過是圍繞着他所謂的銀行衍生出的副產品啊。
副產品都這麼大的規模,那銀行會是何等龐大?
“再說盈利,交子務的盈利方法很簡單,一是手續費,二是多發交子。”
“手續費我們都知道,我記得換取交子的手續費是百一,多發交子是什麼意思?”
“因爲交子已經在整個大宋流通開,所以,很多人拿到交子後,並不會去交子鋪兌換成銅錢,交子鋪就會沉澱出大量的銅錢,明白了嗎?”
周禮想了會,恍然大悟,“哦,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只收了一百貫銅錢,但他們實際上開出了一百零一貫交子?”
“就是這個意思。”
“可這樣不是坑人錢財嗎?等別人拿一百零一貫交子去兌換,交子鋪兌換不出,當如何?”
“當如何?耍賴不給唄。”,趙鹹迎鄙視道。
“所以,我們新開設的銀行,盈利途徑完全不同,第一,我們的銀票不收費,第二,我們不會濫發銀票。”
“那如何盈利?”
張唐卿賤笑道:“放貸。”
“什麼?你要幹放貸的買賣?”
“非也非也,此放貸非彼放貸,咱們的利息是極低的,月息一分。”
趙鹹迎皺着眉頭說道:“大相國寺放貸是月息三分,已經稱作活菩薩,你只要一分?如何賺錢?”
周禮鄙視道:“笨死了,大相國寺放貸的錢,都是自己或達官貴人的本金,咱家放貸的錢,都是別人存的錢,咱們相當於一分錢沒有,還借給了別人錢,別人還要給咱利息,咱們就是倒個手的事,就得一分利,還不知足?”
“如此好事,算上我一份。”
三個人一驚,有人偷聽。
“誰?”
“哈哈,本人趙春壽。”
張唐卿苦笑起來,趙禎來得真是好時候。
“臣張唐卿,參見聖上。”
“行了行了,又不是在宮裏,剛纔你說的生財之道,確實不錯,再和朕細細說說,咱也入一股,如何?”
“聖上,您富有四海,還在乎我們這仨瓜倆棗的?”
“我富有四海?我要是敢拿你家一分錢,能讓王相公他們噴死。”,一說完王曾,趙禎的情緒低落下去。
“哎,當年,如果不是王相公,朕這皇位,也坐不穩當。”
張唐卿說道:“陛下,您春秋鼎盛,王相公也不過五十歲,身體康健。”
張唐卿一說完,趙禎忽然瞪着眼睛看着張唐卿,他如何聽不出張唐卿話裏的意思?
皇太后已經六十歲,並且身體遠不如王曾好。
有些事,不能說破,一旦說破,就成了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