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我看看。”
張唐卿拿過厚厚的一摞紙,這是孫敬雪單獨記下的阿拉伯數字,上面詳細標註了正數和負數。
總體計算結果,孫敬雪的計算結果比原賬本賬面結餘上,少了上萬貫。
上萬貫啊,整個永興軍路的財政收入一年才兩三百萬貫,一下子上萬貫不翼而飛,張唐卿感覺事情有點大條了。
前面的前十頁,和原賬目的數字完美契合,第十一頁開始,孫敬雪的計算結果比原賬本結餘少了一百貫。
找到對應的賬本,仔細梳理,就是不見這一百貫的去處。
再繼續查,陸續查到了十幾筆錢,最多的一筆高達三千貫,最少的一百貫。
有的,直接不見錢去哪了,有的,則是有支出項目,但是最後計算結餘的時候,卻把這筆支出去掉了。
張唐卿看孫敬雪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有點羨慕孫敬雪的無知者無畏,這個傻孩子到現在還沒明白過來,他捅破了永興軍路的天。
中午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大黴了,甚至會有人家破人亡。
張唐卿腦子裏快速分析這件事的利弊。
這還只是知軍衙門的賬,如果再繼續向下深挖,會是什麼情況?張唐卿想想都有點不寒而慄。
告訴葉清臣,整個永興軍路會死多少人?不得而知。
再說了,這會不會是葉清臣自己貪污的?
一個季度上萬貫,一年下來可就是三四萬貫的出息啊,葉清臣收入高,但也達不到三四萬貫的程度。
不告訴葉清臣,讓這幫蛀蟲繼續啃大宋的牆角?沒有啃不倒的牆,幾十上百年之後,肯定會被啃的渣子都不剩。
按照現在人的性格,應該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自從穿越以來,張唐卿也做過一些實事,但不管是《天聖字典》也好,活字印刷術也罷,都是爲了實現自己目的的手段,並非是爲了給大宋帶來點什麼改變。
一是人微言輕,也改變不了什麼,二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設。
可如果大宋被這幫人啃倒了,再過百年時間,金軍南下,京東東路首當其衝成爲金國的牧場,張家子孫如何自處?跟着朝廷南渡?
可南宋也不過支撐了百年時間。
人,總歸是要做點什麼,何況,危險性有,但是並不大,關鍵是要賭葉清臣是不是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張唐卿越不說話,孫敬雪心裏越忐忑。
孫敬雪正要說話,張唐卿立刻說道,“取白紙。”
孫敬雪立刻給張唐卿準備好。
看到張唐卿寫的內容,孫敬雪大喫一驚:“臣館閣校勘,權知《天聖字典》推廣使張唐卿奏報,大宋天聖五年十一月二十八,臣及副使孫敬雪,受三司使葉清臣委託,於永興軍知軍府衙門清查大宋天聖五年正月至三月賬簿,發現第一季度,有一萬三千貫錢不知所終,明細如下……”
等張唐卿寫完後,仔細折起來,把孫敬雪的內襯撕開,把奏本放到內襯裏。
“來人。”
衙役進入議事廳後,張唐卿吩咐道:“請孫大人的長隨進來,我有事要吩咐。”
“別說話,只要照着做即可。”
張唐卿這是在防範於未然,雖然葉清臣在歷史上也是清官,還是知名的忠臣。
但是,張唐卿並不相信文人筆下的歷史,牽扯到身家性命,張唐卿不得不小心應對,做好後手準備。
孫西壘進來,看到哥倆的表情不好,以爲哥倆鬧矛盾了。
只聽張唐卿說道:“你現在帶着你家公子出長安縣,在長安縣東十里路左右的地方躲起來,如果明天晚上之前,我沒安排狄青去找你們,你們即刻想法子回京,聽懂了嗎?”
“大人,有危險?”
“我還不確定是不是危險,但是牽扯到身家性命,切不可大意。”
孫敬雪一下明白張唐卿把密摺藏起來的原因,“六師弟,我不走,要是有事,咱倆一起擔着。”
“你不走,咱倆都要完蛋,你走了,我還有一線生機,再說了,不見得會是我想的那樣,如果只是我想多了呢?速去。”
孫西壘跪下,給張唐卿磕了個頭說道:“下人代家主,謝過張大人大義。”
孫西壘不管孫敬雪如何反對,強拉着孫敬雪出了知軍衙門。
張唐卿坐在凳子上,神神在在的等着。
過了半個時辰,種世衡、狄青和丁茂林一起過來,丁茂林湊到張唐卿耳朵邊上問道:“大人,怎麼回事?孫大人說你這裏有危險,讓所有人都趕到知軍衙門。”
“稍安勿躁,你們坐。”
四個人,在議事廳內等着,沒有一人說話。
中午飯,沒人上。
直到太陽要落山了,葉清臣的幕僚纔過來問,查完了嗎。
“查完了,請葉大人到議事廳,本官有話說。”
人的第一印象很關鍵,葉清臣覺得張唐卿和孫敬雪在吹牛,所以,也就把他倆看輕了幾分。
“張校勘,何事?孫副使呢?”,從語氣和稱呼上,能明顯感覺出葉清臣對這兩人的疏遠。
張唐卿把整理好的問題遞給了葉清臣。
“我五師兄已經離開了長安縣,正在去太原府的路上。”
葉清臣更不喜了,不打招呼就自行離去,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不懂禮數。
但是,葉清臣看過問題後,雙手開始顫抖。
狄青和種世衡立刻站在了張唐卿左右,如果事情不好,兩個人肯定會拼死護着張唐卿殺將出去。
葉清臣從最初的震驚,慢慢變得正常了。
“張大人辛苦了,請張大人暫且去驛館歇息,老夫有些事情要處置。”
“計相準備軟禁我等?”
葉清臣的氣勢忽然變了,畢竟是永興軍的知軍,他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但是張唐卿並沒有受他影響,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明日,本官開始履行公務,正式給學生們講授拼音法。”
張唐卿說完,站起來就往外走,狄青和種世衡一左一右護衛左右,手按在刀把上。
張唐卿剛走出議事廳門口,就聽到葉清臣的咆哮:“正月十二,我記得修繕費用僅十貫,可是你經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