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如果他們要讓爹爹一起上書,爹爹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唐卿回過神,笑着對張桂山說道:“爹爹,您儘管簽字,事情可能比較複雜,籤不簽字無所謂,關鍵看某次大朝會。”
張唐卿的意思是說,上書,引不起多大的波瀾,最後定音,是在朔望大朝會上決定下來。
一般情況下,正七品就能被稱爲升朝官,也就是說,正七品官就有參加朝會的資格,但隨着科舉、蔭官等人數增加,正七品以上的官員數量驟增,估計整個開封府要超過一千人。
一千個人開會,光組織就是個麻煩事,所以,慢慢的,就演變成五品以上官員參加。
張桂山纔是個正七品的朝請郎,還沒參加大朝會的資格。
如果張桂山不簽字,就等着呂夷簡給他穿小鞋吧,張桂山可沒能力應付呂夷簡的打擊。
“既如此,那爲父就有數了。”
張桂山愉快的去祕閣上班,而張唐卿一天都沒精神,連他最近常去的東京作坊都沒去。
張唐卿在想着從何處破局。
如果去信青州府,詢問王曾口袋裏的人物誰可用,一來一回至少要五六天,而三天後就是大朝會,時間上來不及。
張唐卿只能把他熟知的所有官員都一一列在了紙上。
曹佾好奇的看着紙上的人名,看着張唐卿把李迪、張耆、陳堯佐、夏竦等人一一劃去。
最後,只剩下了參知政事晏殊和章得象、樞密副使範雍、三司使葉清臣。
張唐卿在範雍的名字旁邊寫下了“不熟”二字,在章得象旁邊寫下了“孤臣”二字,在葉清臣名下寫了“根基淺薄”四字。
確切的說,葉清臣應該劃歸樞密院一派。
唯一可用的人,只有參知政事晏殊。
如果是在唐朝,張唐卿少不得要喊晏殊一聲恩師,畢竟是晏殊錄取了張唐卿。
但在北宋,從太祖皇帝開始,就嚴禁藉着科考的機會拉幫結派,嚴禁拜座師,所以,纔有了殿試這一環節,就是爲了讓所有進士都知道,他們是天子門生,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當他們的座師。
晏殊乃是趙禎的老師,同劉娥的關係也還算不錯,本身有野心,但有才名而無治世之能。
晏殊自應童子試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開封府當官,並且擔任過流內銓的主官,和大多數人的關係都很好,人脈關係很廣。
如果要想攪亂呂夷簡的打算,需要很多五品以上的官員共同發動纔行,否則,指望着張唐卿一個人,把呂夷簡得罪死不說,可能還會讓李迪對張唐卿有看法。
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說服晏殊。
當夜色再次來臨,張唐卿去了晏殊的府邸。
晏殊府內,依然是歌舞昇平,近二十人的飲宴現場,用有傷風化來形容都不爲過。
晏殊已經有了三分醉意,看到張唐卿來了,招了招手,讓張唐卿過去說話。
張唐卿笑着說道:“今日打擾晏參政,是下官的不是。”
“唐卿謝過參政美意。”
“哈哈,老夫最喜歡和你們年輕人一起玩耍,你張知監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竟然放下公務到我家,必定有事。”
張唐卿看了看左右。
晏殊晃悠悠站起來,對衆人拱了拱手說道:“本官去更衣,你等繼續,要是看上了哪個,本官送給各位了。”
“謝晏參政。”
互相贈送歌姬,或者把自己的小妾送人,並不丟人,甚至會被人傳爲佳話,這就是宋朝士大夫的真實生活狀態。
歷史上,蘇東坡就用自己的小妾春娘,換了一匹馬。
所以說,大宋羣臣關係很好,畢竟都當過連襟,晏殊的庶子,不一定是晏殊的種,大家互相之間都是親戚關係,有話好商量。
“唐卿,可有看上的?我送你了。”
“呵呵,謝過宴參政,但有喜歡的,必定跟宴參政討要。”
晏殊大喜,這是張唐卿積極向自己靠攏的信號啊,從未聽說過張唐卿要別人的小妾,也沒聽過張唐卿的小妾送人,沒想到,今日張唐卿竟然答應下來,這不是向自己靠攏,是什麼?
晏殊已經決定,過段時間,一定要把張唐卿的小妾萬綺紅要過來。
晏殊和張唐卿進入書房,屏退衆人,屋內只剩下了張晏及曹佾和一個幕僚。
書房內陷入了安靜,氣氛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晏殊正在思索張唐卿到底要幹什麼,只聽張唐卿聲音低沉的問道:“晏參政,您要做一輩子的參知政事?”
晏殊聞言,酒先醒了一半,什麼意思?我做一輩子參知政事?
“如果您繼續不爭不搶,估計再有三四年時間,您連參知政事都做不了。”
“明峻何出此言?”
“聽聞有人要串聯,共同奏請二聖,晉封使相爲太師?”
晏殊看了張唐卿一眼,沒說話,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水,輕輕喝了一口,就在這喝茶的當空,晏殊已經想好了如何回答。
“最近確有耳聞,使相大人勞苦功高,辛辛苦苦支撐諾大的朝堂,當得起太師之名。”
張唐卿毫不猶豫,站起來,拱了拱手,“既然晏學士不肯說實話,就當下官沒來過,告辭。”
晏殊面露微笑的看着張唐卿,彷彿在說:“小樣,想拿捏我?你還嫩了點,我就不信你不回來。”
然後,晏殊看到張唐卿拉開書房門,大踏步往外走去,絲毫沒有放慢一下腳步的意思。
晏殊懵逼了,這不是欲擒故縱之計嗎?他自己寫的《三國演義》上有好幾個類似的橋段,包括張唐卿開頭的那幾句話,也是《三國演義》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橋段。
直到張唐卿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後面,晏殊纔回歸神,真的走了?
晏殊的幕僚勸道:“東翁,您應該聽一聽張唐卿說什麼,我感覺他好像有不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