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只剩下了一甲名次還沒公佈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程之邵知道自己是什麼水平，要說中進士還有點希望，但要說進一甲，程之邵自認沒那個水平。
程之邵失魂落魄的低下頭。
“程兄，莫灰心，今年沒中，明年你能奔着狀元去了。”
程之邵笑了笑，笑的比哭還難看，“恭喜幾位，俱都上了榜。”
銀州三人和松林書院五人，都曾經和程之邵一起住在張家，自然比較熟悉一些，甚至程之邵和他們的關係，比和眉山老鄉還要好一些。
松林書院的賈同擡了擡頭，這一擡頭，就再也沒有放下過，“程兄，擡頭看看。”
程之邵有氣無力的擡起頭，忽然，他在牆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甲第十名，眉山青神程之邵。
“中了？”
“中了，一甲，哈哈，程兄，一甲啊。”
“我中了？”
“中了，中了。”
“我中了！”程之邵彷彿被重新充上氣的皮球，一下鼓了起來，“哈哈，我中了，嗚嗚嗚，我中了。”
等榜單發完，衆人才發現一個問題。
整個榜單兩百九十九人，和張唐卿有關的人，全部中舉！
張唐卿老家松林書院，五中五。
張唐卿曾經主政過的銀州，三中三。
張唐卿的至交好友，上屆進士蘇洵的大舅哥，中了，還是一甲。
張唐卿的內侄王世江，中了。
這麼巧嗎？
如果只是松林書院五中五，我們認爲很正常，畢竟松林書院的師資力量非常強悍，除了王子容這等一等一的名師以外，前年致仕的趙師民，也在松林書院任教。
但憑什麼銀州這種地方的舉子能三中三？
爲什麼上科名落桂山的程之邵，竟然能中一甲？
如果說全部是巧合，你信嗎？反正我不信，大部分舉子也不信。
“不公平，不公平。”
“就是，凡是和張唐卿有關的舉子，全部中了，有黑幕，肯定有黑幕。”
躁動，開始慢慢在士子中間傳開。
別說舉子們不信，連王曾等人也不信。
“希言，你確定沒搞錯？”
章得象無奈的說道：“沒搞錯，確實全部中了。”
“銀州的也全部中了？”
“全部。”
“世江也中了？”
“中了。”
范仲淹皺着眉頭問道：“章相，你的評判標準是什麼？”
“先以墨義和貼經廢除一部分，再以詩詞歌賦取，以詩詞定名次。”
聽完章得象的話，范仲淹瞬間明瞭，很多人對張唐卿那本《父子對韻》缺乏瞭解啊。
范仲淹正要出聲提醒一下，忽然想起了張唐卿的一些話，“順理成章的改革，比強行新政要好的很多，對社會的傷害也會減小很多。”
他發現，這好像就是順理成章改革的好機會，這一科不行，那就下一刻，再讓銀州、松林書院的人全部中舉，看看你們改不改革。
王曾忽然說道：“不行，銀州三人全部黜落，松林書院保留兩人，程之邵降爲二甲第一名，王世江……”，爲了保住自己的名聲，王曾狠了狠心說道：“也一起黜落。”
“使相，不可。”
“如果不更改，會出亂子的。”
“如果因爲怕出亂子而更改朝廷取士名單，朝廷威嚴何在？”
王曾一下反應過來，剛纔看到名單，有點着急了，纔出了這麼個瞎主意。
但這份名單對王曾來說，就是個定時炸彈，一個搞不好，會把王曾陷進去，不止是他，連張唐卿也不能倖免。
“使相，諸位相公，大事不好了。”，提點五房公事吳育在正廳外說道。
“何事？”
“近千名舉子跪闋，人數還有增加的趨勢，無數士子正在向宣德門外聚集。”
“什麼？”
諸位相公集體震驚。
跪闋，顧名思義，舉子們跪在皇宮門外請願。
如果朝廷處置不好，可能會演變成叩闕，甚至是騷亂。
夏竦得到消息，連忙到了東府，當問清楚情由後，說道：“老夫可以令三衙出動維持秩序，但具體如何安撫舉子，使相，還要你拿主意。”
“有勞樞相了，我立刻進宮。”
且不說王曾準備如何處置，單說程之邵等人到張唐卿那，說了舉子集體叩闕的事情，張唐卿笑道：“自己沒本事中式，反倒是埋怨起我們來了，不鳥他們。”
“大人，萬一鬧大了，使相那邊無法交代啊。”
“放心吧，我岳丈什麼大風浪沒見過？一幫舉子鬧事都處理不了，能當好使相嗎？”
衆人集體失語。
幾千舉子跪闋啊，在大宋的歷史上尚屬首次。
張唐卿說道：“以官家怕麻煩的性子，這件事牽扯到我，肯定是令我去解決，等着吧。”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衆人一杯茶還沒喝完，旨意就來了。
“官家口諭，舉子叩闕，全因張唐卿而起，着張唐卿解決此事。”
張唐卿笑道：“諸位，我沒說錯吧？早晚都是我的事，你們先去萬花樓等着，跟老鴇子說，今晚上，萬花樓我包了，有大事要在萬花樓辦。”
張唐卿說完，帶着展昭去了宣德門。
宣德門外，目測至少有三千舉子跪在地上。
現場人聲嘈雜，甚至有些小商販已經在舉子中間叫賣，有的舉子跪在地上喝羊肉湯，有的在喫燒餅，這哪是跪闋啊，分明是趕大集。
舉子外圍，一隊一隊的禁軍維持着秩序。
張唐卿入宮後，發現除了兩府相公外，趙元儼和知開封府徐奭（shi）已經在垂拱殿內了。
自從程琳被攆走後，原兩浙路轉運使徐奭就調任了開封府。
張唐卿和此人倒是沒什麼交集，之前只在大朝會上見過面，但從來沒說過話。
“愛卿來的正好，聽一聽諸位相公處理的建議，一會你出去把這件事解決了。”
張唐卿裝出一副可憐樣，說道：“官家，臣正在休沐啊。”
王曾狠狠的瞪了張唐卿一眼。
趙元儼問道：“你可有解決辦法？”
“請容臣先打探一下消息，再決定如何做？”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