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欽差接到舉報,說皇家銀行和恆豐錢莊違規操作,所以本官命人暫時保護所有證據待查。”
馬仲甫立刻紅着臉問道:“何種違規?”
“本官不便透露。”
馬仲甫沒想到,剛纔還把酒言歡的張唐卿,此刻卻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一點情面都不給揚州上下留啊。
“張大人,揚州上下俱都奉公守法,僅憑一封舉報,就要查封兩個錢莊?大宋律中那一條的規定?”
“錢莊律中明確規定,當錢莊存在違法違規問題時,戶部錢莊案可根據情況暫時凍結錢莊運行,待調查清楚後,再行開放。”
“那我百姓的存款怎麼辦?”
“明日一早,兩個錢莊會開業。”,張唐卿說完,不再搭理馬仲甫,既然已經撕破臉了,那就不用在乎這幫人的想法。
馬仲甫的眼珠子一轉,立刻離開了現場。
皇家銀行和恆豐錢莊的賬冊、憑證等資料,被張唐卿一股腦的全部帶到了驛館內,錢莊案的三十人,開始分門別類的整理。
看着一屋子資料,張唐卿也沒有好辦法,只能通過人海戰術,不斷的找出有問題的項目。
而張唐卿也沒閒着,開始分別找皇家銀行和恆豐錢莊的相關人員談話。
張桂山終於醒了,當他看到馬仲甫手裏拿着溼毛巾給他擦臉時,慌的不行。
“哎呀,馬大人,折煞下官了,這如何使得?”
“張大人,救命啊。”
張桂山慌忙站起來,問道:“馬大人,怎麼了?”
馬仲甫添油加醋的把張唐卿的一系列行動說了出來。
張桂山腦子不夠用了,咬牙切齒的說道:“馬大人稍等,我去看看這個逆子乾的好事。”
“張大人快去快去,要不就來不及了。”
張桂山着急忙慌的往驛館跑去,連鞋子都顧不得穿。
張桂山到驛館時,天色已經微微放亮。
“張唐卿,張唐卿,你在哪?”
張唐卿一夜沒閤眼,聽到張桂山的聲音,從房間內出來,“爹爹,怎麼了?”
張桂山看到張唐卿血紅的眼睛,微微有點心疼,剛纔被馬仲甫鼓動起來的情緒,微微有了平復。
“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張唐卿拉着張桂山進了房間,讓展昭等人都出去,才笑着問道:“是不是馬仲甫找你了?”
“對,唐卿,你要做什麼啊?爲父在淮南東路爲官,馬大人頗爲照顧,你們爲何會鬧起來了?”
張唐卿把張桂山按在椅子上,說道:“都是公事,我和馬大人之間沒有私人恩怨。”
“公事也不行啊,你跟爹爹說說,到底怎麼了?”
張唐卿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爹爹,我覺得揚州有問題,但我不能跟你說太多。”
“張權的事情?說實話,他那十萬貫,一看就是有人栽贓,張中丞的本意是讓張權辭官,但張權拒絕了,所以張中丞藉着十萬貫的事情,要給張權好看呢。”
張唐卿震驚了,這一點,張權沒跟他說過。
“爲什麼要讓張權辭官?”
“還不是因爲張權是斜封官?淮南東路不止張權這一例,只要是州府一級的官員,非進士出身,這次幾乎都不能倖免。”
張唐卿喫驚的看着張桂山。
“還有誰是張權這種情況?”
“被下獄的只有張權,我泰州通判,是從恩蔭管一步步走到通判之職,已經自己請求致仕了。”
張桂山看到張唐卿喫驚的表情,問道:“你不知道?”
張唐卿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哦,我以爲你知道呢,我聽馬仲甫私下說,實際上,這次外察,主要解決的就是斜封官的人,如果不是望族出身,或者沒有人罩着,一般都會要求辭官或致仕。”
“張觀親口說的?”
“好像是,不止是張中丞,好像宋相和你岳父心照不宣。”
張唐卿只感覺腦袋裏轟的一聲,瞬間炸了。
“士大夫集團”,這是最先跳出張唐卿腦海的一個利益集團。
不管是王曾也好,范仲淹也罷,他們都在保護士大夫集團的利益。
“東華門外唱名者,方是好男兒。”,張唐卿又跳出了後世的一句話,是如今的審官院知院韓琦的話。
在他們的眼裏,只要不是進士出身,都是另類。
再聯想到這一科的進士,已經無處安置的問題,爲此,程之邵還去徵求自己的意見,要不要去河西路做一個通判。
爲何審官院把這一科的進士都安排在河西路,有的甚至連個下縣的知縣位子都沒撈到,只能領一縣主簿或縣丞。
一切都明瞭了。
怪不得張唐卿從遼國回來後,京察的風已經刮過去了,王曾一黨並未對宋綬領導的外察指手畫腳,原來,大家已經心照不宣了啊。
同時,張唐卿明白了,爲何張權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他,因爲這件事牽扯到了他的岳父,張權不敢挑撥他們翁婿之間的關係。
張唐卿苦笑起來。
他自負了,一直以爲史書上把慶曆新政分析的頭頭是道,也意味着,後世已經認識到了慶曆新政的弊端,所以,這一世,張唐卿一直在致力於改變范仲淹的一些做法,讓新政能安安穩穩的走下去。
哪怕范仲淹走不下去了,他也要先支持宋綬和韓琦上位,然後,他再接過他們的新政大旗,繼續爲大宋的革故鼎新奮鬥下去,如此十幾年之後,新政也就不是新政了,大家就會習以爲常。
但是,史書上記錄的幾句話,放到現在,那是無數人的利益之爭。
例如,太平興國七年,史書記載:蝗旱相繼,流民甚衆,框土頗多。
這一句話讀來,不過是三句話而已,但在當時,很多人活不下去了,纔會成爲流民,那是血和淚組成了這三句話。
“史書不可信,不可全信。”,張唐卿苦笑着搖了搖頭。
“爹爹,你抓緊回泰州吧,晚娘身邊離不了人。”
“你還沒說到底是不是因爲張權的事情?”